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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世事无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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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这等纸张来蒙骗我等……呵呵……哈哈哈哈!”

    十月,在寒冬到来之际,大明对诸多士绅承诺的赎身银和田土银以纸币的方式发到了士绅们的手中。

    说他们是士绅,实际上已经不太恰当,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不存在。

    眼下的他们,只是数十万手拿数亿两银子的富户罢了。

    不凑巧的是,这手中的数亿两银子还是以纸币形式发放,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的宝钞。

    他们在“废奴运动”种本来就饱受打击,现在又看着自己的田土变成一张张红纸,心里的气也越积越多。

    只是没了土地,没了政治资本的他们,此刻对朝廷却再也没有了威胁。

    如果说士绅是一个人,那“废奴运动”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斩手断交脚。

    虽然核心的躯干还在,但没有了手脚,便只剩下躺下等死了。

    许许多多的士绅被迫迁移,而被废除奴籍的七百多万佃户、奴仆们,大明也根据他们的家乡气候,给他们安排了相近的地方。

    江南之地水网发达,因此其中奴仆也来自天南地北。

    对于北方的百奴仆佃户,大明基本都是送往了北方的单于省和东北的关外三省。

    对于南方的奴仆,基本都是送往了旧港和南州,以及东州(新西兰)府。

    不过,七百万人的迁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是需要经年累月的。

    尤其是在当下江南遭遇旱情,水灾的局面下,大量江南百姓因为飞涨的米价而外逃,船只早就供不应求了。

    一些江南百姓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能踏上了前往西北和东北、西南等地的火车。

    对于江南三省和中原两京十三省来说,这次的天灾无疑是对中原经济的严重打击。

    不过对于大明整体来说,这次的天灾让汉人的基本盘扩大到了历代疆域之最。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大明的各类景象都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在走。

    当时间来到腊月尾巴的时候,江南还没有从“废奴运动”的后续走出,但朱由检已经拿到了今岁移民的册子。

    “今年迁移人口恐怕不下七百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八百多万百姓等待着迁移。”

    “不过,如果明年旱情消退,其中许多人恐怕会断了迁移的念头。”

    大明门头沟军备院内,当李长庚、洪承畴、孙传庭三人跟着朱由检来到军备院的时候,他们立马被军备院内各种奇思妙想的研究给震惊到了。

    一分钟连射三百发的机枪,纯铁的坦克,可以翱翔在天空中的飞机,可以日行数百里的汽车,卡车……

    还有可以运输雷电的电器,永不熄灭的电灯,城市之中用电的电车……

    这些各种各样的猜想设计让洪承畴等人仿佛来到了纽约的李鸿章一般,震惊之余却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一种莫明情绪。

    尽管军备院的毕懋康向他们解释,这些只是模型,其中大部分研究都没有苗头,但这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了。

    众人走了许久,好不容易坐下,李长庚也拿到了迁移司的文册,并念给了朱由检听。

    他们四人和毕懋康、王徵一起坐在军备院的一个凉亭内,听着李长庚的话,洪承畴不免叹气道:

    “若是没有火车,轮船,想要运送这么多人前往天南地北,恐怕是天方夜谭。”

    “诸藩的人口迁移的如何?”朱由检没有回答洪承畴的感叹,而是询问起了藩王们的情况。

    “今岁诸藩一共迁移一百五十七万余人,其中有七十九万人迁移前往了齐国,剩余八十八万人则是被数百藩王、郡王们瓜分。”

    “眼下汉家人口最多的是周国,火车可以直接将移民送到周国隔壁的麓川,因此周国眼下有汉家人口三十六万三千二百余人。”

    “不过,周国的土人数量有五百二十余万,他们很难管理,多次暴动,多次被镇压。”

    “不仅仅是周国,其它藩国也是这么说的。”

    李长庚如此说着,但朱由检却知道,他所知的都是藩国想告诉他的,具体藩国干了什么导致土民暴动,朱由检比谁都清楚。

    大兴土木,征发徭役……这些都是诸藩在小西洋和利未亚干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些事情,继而引起了当地土民暴动,随后藩王派兵镇压。

    不过对此,朱由检不仅没有理会,反而也让卢象升不要理会。

    眼下汉人在印度厮当的数量不过二百四十余万,而当地的土民数量则是在八千万左右。

    汉人在当地占比过低并不是什么好事,而大明的人口数量也无法支持让诸藩迁移数千万去当地。

    因此适当的镇压暴动还是有必要的,这也是朱由检不让人理会的原因。

    “军备院的事情,眼下只有你们和万岁、监国,以及军备院内的人知道,事情切记不可泄露。”

    “军备院的东西之所以研究不上去,也是因为国朝算术和物理、化学等基础学面起步太晚,目前还没有到厚积薄发的程度。”

    “官学的推广需要不断地持之以恒,只有国朝的基础学面上去了,这些东西才能够应运而生。”

    朱由检对众人说着,洪承畴心领神会,他很清楚朱由检是在一点点的将主要权力过渡给他们,让他们成为大明天子真正的内阁,而非以前那样,做士大夫的内阁。

    不过,他们几人哪怕能撑二三十年,但他们走了之后,后面还有没有能撑起来的人,这却十分难说。

    “走吧,再继续逛逛……”

    看休息的差不多了,朱由检也起身带着诸臣继续宅军备院内游走,直到申时,众人才搭上了门头沟的火车,在酉时前赶回了京城。

    好不容易回到齐王府,坐在空荡荡的承运殿上,朱由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太多事情可以继续做。

    河中地区的疆域收复,西西伯利亚的疆域收复,这些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再也不用他劳心费力。

    旱情还有三年就能结束,除了明年会更为严重,剩下的两年都会渐渐变轻,直至消失。

    他穿越以来所面对的强敌,一个个的无声倒下,即便压在他头顶的士绅,也在三个月的“废奴运动”中纷纷倒台。

    士绅的倒下,在旁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但对于朱由检来说,他为了这三个月,花费的时间是整整二十年。

    从一开始被士绅用南方税收绑架而不得不对淮北大饥做出妥协,再到东林党和浙党党争,然后阉党上台,东林党被重创,再到阉党被废……

    这一件件事情,都只是为了从士绅手中夺得钱袋子,或者编制一个个新的钱袋子。

    当大明不再需要在财政上对士绅妥协时,士绅的倒台也就可以预见了。

    政治没有什么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没有什么今日他打脸,明日我复仇的戏码。

    政治很单调,谁能赢,取决的不是谁人多,而是谁更能苟,更能在一件件小事之中取胜。

    小事积攒为大势,势头到了,那政敌就垮了,如洪水决堤般,不可收拾。

    或许后世人会觉得,士绅只是因为他朱由检的一句话,便被轻飘飘的击垮了。

    可后世人看不到他从泰昌元年到天启二十年这中间做的准备。

    现在事情快结束了,后继者也被选出,朱慈燃坐在那把椅子上,大明还可再旺五十年。

    只是不知道,五十年后,是否还有人会记得他,五十年后的这齐王府,是否还能如这些年一样,人来人往……

    想到此处,朱由检站了起来,他俯看承运殿,虽然上面空无一人,但朱由检却觉得自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物。

    方从哲、孙如游、叶向高、赵南星、刘一燝、朱国祚、沉潅、努尔哈赤、黄台吉、戚金、秦邦屏、秦邦翰……

    这群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没人再能与他为敌,也没能再与他把酒言欢……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人……”

    朱由检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自己在离开大明前,还需要再见一见他。

    他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带着这抹笑意,他走出了承运殿,身影渐渐模湖……

    “刨——”

    一声木头炮制的声音响起,隔着数千里的朱由校似乎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是累了吗,万岁?”

    站在一侧的刘若愚递上了绸缎,朱由校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由笑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有些难受,不过现在好多了。”

    放下刨子,朱由校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那群当年威胁我的士绅,眼下都被弟弟惩办了。”

    “你说,我应该赏赐些什么给弟弟?”他笑着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

    面对询问,刘若愚毕恭毕敬的作揖:“奴婢以为,不如再亲手弄一套家具,送去齐国西京城。”

    “虽说礼物不贵,但礼轻情意重。”

    “好!”朱由校眼前一亮,不由笑道:“也对,弟弟若是日后去了齐国,没了我亲手做的家具,必然住不习惯。”

    说着说着,朱由校又笑道:“不过眼下轮船都出来了,弟弟想要往返齐国和大明,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罢了。”

    “西京城住不习惯才好,那样他便会回来住了。”

    “我听说近来齐王府又有两个妃嫔害喜,你说弟弟天天这么操劳……”

    刘若愚没有开口,可即便如此,朱由校依旧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所知道,近来关于朱由检的所有事情。

    他就这样说着,直到乾清宫内摆钟响起了午夜的钟声,他才慢慢停下,随后殿内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朱由校脸上没了笑意,只剩下了平静,以及眉头的那一点哀愁。

    “是啊……士绅也清理了,那接下来呢……”

    朱由校似乎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但他本能的不愿承认,甚至不愿去想。

    他突然没了兴致,起身走到了乾清宫前,看着夜里的乾清宫宫道发愣。

    尽管这里和北京的乾清宫宫道有些不同,但似乎并不妨碍朱由校看到了一个单薄矮小的身影正护着身后一个怯懦之人向外走去。

    朱由校脸上慢慢挂上了笑意,他想走近些去看,但当他跨过乾清宫的门栏,身后便响起了魏忠贤的声音。

    “万岁,天冷了,小心着凉……”

    魏忠贤的话让朱由校愣住,而后由魏忠贤亲手披在肩头的大裘更是让朱由校眼前的景象渐渐模湖。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已经彻底消失,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旁边那年迈的魏忠贤。

    “大伴,你说为何弟弟收拾这群士绅会如此容易,而我大明历代先皇却不行呢?”

    朱由校望着月光下的乾清宫道,喃喃自语式的询问。

    旁边的魏忠贤闻言,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只是到了末了才憋出了一句:“或许是齐王殿下知百姓疾苦吧……”

    “仅是如此吗?”朱由校明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询问着魏忠贤。

    “奴婢愚钝……”魏忠贤实在说不出,他的模样,也如朱由校心底的模样一般。

    便是连他也说不出自家弟弟为何治大国如烹小鲜般轻松写意,似乎从未遇到困难一般。

    似乎在朱由校记忆里,除了当年淮北大饥的那一桉以外,自家弟弟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未尽全力的模样。

    朱由校呼出一口白雾,随后转过身向殿内走去,声音也随之传来:

    “天冷了……开春之后,回北京吧……”

    “奴婢领命……”

    魏忠贤连忙跟了上去,主仆二人再度回到了乾清宫内,不久后,宫内也响起了那熟悉的刨木声。

    “噗——”

    当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响起的不是刨木声,而是安西鄯善县百姓手中锄头掘在土地的声音。

    “老李头,这大冬天的还不忘挖地啊!”

    田埂边上,一个路过的五旬老头询问田间带着两个儿子准备用拖拉机开垦新地的李老头。

    面对他的询问,身高不过五尺二三寸,浑身皮肤如枯树皮般的老李头则是笑道:

    “趁着还没下雪,能弄多少弄多少,来年好给这两个娃娃相媳妇哩。”

    李老头笑着,不顾旁人的目光,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开始开垦田地。

    不多时,拖拉机冒出黑烟,“吭哧吭哧”的声音在鄯善县的平原上响了起来。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在城墙上和官员们规划鄯善县的孙可望也转头看去。

    “这大冬天的,还不忘开垦土地?”旁边的官员有些惊讶,孙可望却似乎见怪不怪的回应:

    “穷怕了,怕不辛苦就会穷回去,这是好事……”

    说着,孙可望转头看向了自己的鄯善城。

    曾经夯土而成的鄯善城已经换了一副模样,虽说城墙依旧还是夯土,但城内的房屋却已经被推倒。

    孙可望让人用水泥搭建了一座座的小合院,街道上也铺设了水泥路,因此即便城墙和城内景色有些格格不入,但单看城中情况,却还是值得称道的。

    当初只有五百来人的鄯善县,眼下也有三千多人拥挤其中了。

    这还不是鄯善县的潜力,更不是孙可望的潜力。

    在鄯善县,孙可望让百姓采取三班倒的方式,日以继夜的开垦耕地,如此一来效率高了太多。

    从三月安家开始,虽然手头仅有二百余台拖拉机,但在众人和后续移民的齐心协力下,鄯善县的耕地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翻了两倍。

    眼下的鄯善县有耕地六千二百余亩,百姓三千七百二十七人。

    这个冬季,轮台县那边还会送来七百多台拖拉机,给鄯善县凑足一千台拖拉机。

    靠着这些拖拉机,以及不被耽搁的二月、三月两个月时间,孙可望觉得自己似乎能再明年,让鄯善县的百姓过上吃饱饭的日子,甚至偶尔能有些肉食。

    “明年得划出一些土地来种豆,想办法再养养猪,争取在二十二年的时候让百姓们吃上肉。”

    孙可望指着城外的土地,对它们一块块的进行规划。

    面对孙可望的指示,众人也是心服口服的听从,只因为他们比谁都了解孙可望在民生治理上的能力。

    在他们看来,孙可望不应该做一个小小的知县,应该再调回京城,或者担任安西的布政使才对。

    不过对于他们的想法,孙可望看透不说透,他就是要利用官员百姓们的嘴巴来为自己宣传,让考功司的人知道自己的功劳到底如何。

    三年连续拿三个甲等,这便是孙可望的小目标,他要在三年后靠自己成为从五品的官员。

    这么想着,他更加尽心尽力的来治理鄯善县,而他所治理鄯善县的方法,也被四周县城照搬学习。

    只是他们虽然能学习,却永远也做不到和孙可望一样的成绩。

    但即便如此,这样照搬的学习方法,也比他们自己摸索要有用多了。

    渐渐地,孙可望的名声自然而然也就在安西传开了。

    “这孙可望治理的不错,居然能用半年时间就让鄯善县的耕地从两千亩翻到六千多亩。”

    “只可惜不是我们都督府的人,不然调他去碎叶城,估计能让李定国那小子少操点心。”

    安西府的安西城内,作为新任北军都督的曹文诏正在和作为安西总兵的曹变蛟烤着火,讨论着关于孙可望的事迹。

    二人笑着聊天,对于孙可望的兴趣很大。

    “听说这个孙可望是被殿下提拔去东宫的,之后他不满在东宫担任虚职,因此才主动要求下放地方。”

    曹变蛟对孙可望的了解,比之前远在岭北的曹文诏多些。

    “是嘛……能被殿下看中,是这小子的福气。”曹文诏笑了笑,同时也收起了关于孙可望的消息。

    他卷了卷着消息,随意放在了一旁,而后才摸了摸自己的短须:

    “眼下马上天启二十一年了,距离殿下就藩也就两三年的时间。”

    “北军你得为叔父我看好,我有时候难免遗忘一些事情,因此你得小心下面的燕山。”

    曹文诏说的是北军之中的燕山将领,他们的数量不在少数,大明五军都督府的二百名参将里,燕山派便占据了七十四个位置。

    由此可以看出,燕山派并不是单纯的在官场从事政治活动,而是在军事上也常常参与。

    这样的两头下注,也是燕山派能成长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面对曹文诏的话,曹变蛟脸上都不免出现几丝凝重之色:

    “我虽然能看住安西的参将们,但却看不住其它地方的参将们。”

    “这件事情,还是得叔父您和各省总兵说好才行。”

    “在殿下要就藩的节骨眼上……”说着说着,曹变蛟突然顿了顿,随后一脸复杂的抬头。

    火光在他脸上忽隐忽现,显得气氛有些沉重,曹文诏也不由皱了皱眉。

    “叔父,你说殿下会不会像安排李定国一样,把我们也安排在大明?”

    “这……自然不会。”曹文诏有些犹豫,但继而又坚决道:

    “我们毕竟是跟在殿下身边的老人了,而且眼下大明的战事也没有太多,李定国、李自成他们这群人足够镇守西陲了。”

    “真的是这样吗……”曹变蛟得到了答桉,低头看了一眼火盆里的火光。

    坐在他对面的曹文诏听见他那自问自答的话,眉头也缓缓舒展,好似安慰一般的说道:

    “殿下肯定会那么做的,我们也一定会和殿下、满都督、孙都督他们一起前往齐国的。”

    “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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