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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均贫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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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

    “哞……”

    每年的七月,是北直隶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即便是京城,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对行走来往的百姓来说,这难熬的天气好似将人放到了桑拿房里,十分难受。

    这种时节下,燕山山脉之中的燕山县却显得体感凉爽,即便穿着干农活的褐色布衣,在田埂间拔草也不觉得疲惫。

    “定国,你小心一点,那牛不认识你,有点野。”

    “诶!爹你放心就是。”

    燕山县下辖的一处小乡村外,当田间的李大寿头戴斗笠,身着布衣,一边拔草一边招呼着在不远处荒地上驱使耕牛犁地的李定国。

    对于父亲的关心,李定国应了一声,随后继续驱使耕牛开垦荒地。

    这个齐王府的“小主人”,到了田野间,也恢复了农家孩子的天性。

    时光辗转,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李大寿扶着腰站了起来,用脖子上的粗布擦了擦汗后,走到田埂边坐下,同时对李定国招呼道:

    “行了,那牛都累的大喘气咧,你也不喘气,放它在旁边吃点草,你娘应该快送饭菜来嘞。”

    “诶!”听到自家父亲的话,李定国停了下来,随后帮气喘吁吁的老黄牛抬下牛轭,而老黄牛也很懂人性的走到旁边吃起了草。

    李定国跟了过去,随后走到旁边的林子,折下一片叶子比较大的野草,然后卷起来,将水葫芦的水到了进去。

    接着他走到黄牛旁边,而黄牛闻到了水的味道,也连忙转头过来,三两下把水喝了个干净。

    李定国见状只能再添,很快能装三斤水的葫芦就倒空,而黄牛见没了水,也低头继续吃起了地上的青草。

    李定国把葫芦别好,然后才走向了李大寿,坐在了他旁边的田埂上。

    这期间李大寿一直笑呵呵的看着李定国,而李定国也好奇问道:

    “爹,这地你开了多久?”

    “那可久了,砍树、刨树根、去石头啥的,花了两年勒。”李大寿听到儿子说这地,立马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他一边说,李定国一边听,而他们身后是数千亩金灿灿的麦田。

    麦田一眼望不到头非常壮观,而远处村落房屋白墙黛瓦,一排排错落有致,在麦田的映衬下,容易让人误以为到了江南,却又觉得胜似江南,美不胜收。

    正午的太阳火辣,两父子聊了一下,然后李定国看向了背后的村落,好奇道:

    “村子好像多了不少人家。”

    “多了十几户勒。”回答之余,李大寿也不由唏嘘道:

    “刚搬过来的时候,这谷里只有七八户人家,几千亩地都是荒地。”

    “这过了四五年,荒地都开垦完了,村里都八十几户人了。”

    “没得办法,只能砍林子,开荒地了。”

    说着他看向李定国,有些偷偷藏藏的小声交代:“我们家里算上这两亩荒地,差不多有五十亩地了,村里大部分人只有二十几亩。”

    “家里去年攒了二百石麦子,你走的时候带走一百石。”

    “不用了……”李定国无奈道:“王府里吃的都是稻米,除了偶尔吃面,别的时候也用不到麦子。”

    “这不一样得嘛……”李大寿有些抱怨道:

    “那个府里的麦子和稻米是别人种的,别人种的没有家里人种的好吃。”

    “再说了,稻米咋么能有麦子好吃么?”

    李大寿说得急了,话里又是官话,又是方言,听得李定国忍不住笑道:

    “那我带三石走,府里除了我,其他都喜欢吃稻米,带多了我也吃不完。”

    “三石你一个人不够吃,你长身体,带着五石走。”李大寿执拗的拉扯着:

    “后院的猪和羊你也带走一些,你娘还准备让你带些鸡蛋和鸭蛋回去。”

    “真用不了那么多……”李定国哭笑不得:

    “府里吃的都是贡米,吃多了我也喜欢吃,我这次回来不是给你们带了五斗吗?你们吃了看看好不好吃,好吃等我回府了再托人送来。”

    “那个贡米太贵了,我和你娘吃不惯。”一听到贡米,李大寿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同样的米,贡米的价格居然是普通稻米的三十倍。

    那五斗贡米,都能换十五石稻米了。

    “聊甚勒?!”

    两父子还在聊贡米,但身后不远处却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身材粗壮的李张氏穿着褐红色的布衣,背着一个背箩从田埂走来。

    两父子见状,先后起身瞪着她走过来,然后帮忙把背箩放下。

    李定国掀开背箩上的粗布,里面露出的是摞起来的几个大碗和两大个水葫芦。

    那大碗和李定国的脸一样大,足足三个,最底下还有一个小铁锅。

    李大寿将水葫芦放在一边,拿出一个大碗后,打开了上面盖着的碗,里面露出的是盖满了肉菜的宽面。

    那肉菜还算丰富,但制作方法却很朴实,基本就是青辣椒炒鸡肉,还有一些普通的韭菜鸡蛋和炒白菜。

    肉菜下面压着的是泼了油辣子的宽面,就这一碗就有三斤重。

    李定国看着自家父亲的碗,随后打开了自己的那碗。

    他那碗里比起李大寿的那碗要更丰富,炒猪肉、炒鸡肉、还有韭菜鸡蛋,西红柿鸡蛋,炒白菜和两个馒头。

    碗里的饭菜丰富得看不到下面压着米饭还是面食,以至于李大寿看到后愣了愣,本欲送往嘴里的面食都不香了。

    “娘,我吃不了这么多。”

    李定国感受着这手里最少有四斤重的饭,心里哭笑不得,而李张氏则是“嗤”了一声嘴,不满道:

    “有什么吃不了的?你现在在长身体,吃不了再扒给你爹。”

    说着,李张氏也拿出了自己的那一碗,饭菜基本和李大寿的没区别,而放在最底下的是一小锅鸡汤。

    李张氏把盖子打开,示意他们谁喝谁盛。

    一家三口坐在了田埂上,而李定国吃着吃着才发现碗底的是自己带回家的贡米,心里感动同时有些唏嘘。

    “吃的不如王府好吧?习不习惯?”

    李张氏一直看着儿子,而李定国则是摇了摇头:“各有各的味道,王府的饭菜好吃,但没有娘做的香。”

    “我这个手艺哪里能和王府的比……”李张氏虽然嘴上谦虚,但脸上笑容却一点藏不住。

    李大寿看着母子对话,一边吃一边憨笑着。

    母子聊了许久,过了半响李张氏才道: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村里的村官所发了告示,说以后我们这村不再迁入新户了,要迁都是往北边的村子迁。”

    “不迁挺好的,而且迁来了也没有荒田给他们了。”李大寿开口说着,而李张氏也略微赞同的点了点头。

    相比二人,李定国则是想了想那日天策卫总旗官的话,又想了想刚才自己父亲的话,心里觉得估计是南面人均的田饱和了,所以往北迁。

    身处齐王府,李定国想看一些奏疏很简单,因为朱由检没有让人阻止过他。

    因此李定国看过不少奏疏,其中他记忆最深的有一条就是朱由检写给皇帝的奏疏。

    朱由检毫不在意的评价自己的“祖宗”,尽管他认为朱祁镇在土木堡之变前干得不错,尤其在张太后去世的第三、第四征麓川,让明朝西南边疆得以安稳百年,但这依旧洗不了正统年间第四次北伐“土木堡之变”的惨败事实。

    提起明英宗,便是连朱由校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反驳,毕竟自己这个祖宗确实不太行。

    “按照弟弟的话说,那我大明……”朱由校踌蹴着询问,而朱由检则是深吸了一口气道:

    “国祚未断而延续三百年的大一统王朝从未出现,我朝要是依照旧制走下去,也会走到其他王朝的老路。”

    “或许国朝能渡过三百年大关,但四百年、五百年大关能渡过吗?”

    “重用官学之后的平民,这是国朝要做的事情。”

    “只要官学培养长大的平民登阁,那我大明再延百年不成问题。”

    朱由检很在意官学培养的平民,尽管有着燕山的例子,他也知道官学出身的官员也会腐化,但不同的是教材问题。

    燕山和官学的官员再怎么腐化,底线也始终要比封建教育下的官员高,这点朱由检仔细研究过。

    天启五年以来,燕山被抓官员大多是涉及贪污,以及默许士绅倒卖军屯田,但是在一些工程、政事上却不敢阳奉阴违。

    反观旧体制下的大明官员,从工程偷工减料到走私军械,再到各种阳奉阴违的例子屡见不鲜。

    燕山派官员很清楚,大明朝如果垮了,那他们的待遇不会好到哪里去,最终都将面临被清洗。

    这和后世人认为“皇帝死了没关系,反正给谁当臣子都是当”不一样。

    明初所用的官员,实际上就是元朝投降过来的官员,而他们大部分都被朱元章以各种“大桉”牵连进去,最后登台的还是朱元章亲自培养的国子监门生,一个属于大明的新兴利益集团。

    元清在这方面干的也不差,因此这和民族没关系,而是和阶级有关系。

    即便是后续的政权,也做过不少清洗前朝官员的事情。

    这本质上代表了从唐宋门阀世家灭亡后,平民官员在王朝灭亡后的遭遇。

    朱由检在燕山教材里,就常常用元朝灭亡后,大明是如何清洗那群贪官污吏的例子来警惕燕山官员,一点都没有避讳。

    因此不管是官员还是别的阶级,一个王朝倒下去,新上来的王朝都不会一直善待他们,因为有新的阶级要挤占他们的利益,因此他们必须遭遇清洗。

    大明在,燕山官员和官学官员的利益才会在。

    所以燕山官员的贪污桉子里,他们大多都是利用陋规来得到违法收入。

    哪怕是同样倒卖赈灾粮食,燕山官员最少还能保住灾民活着,而旧体系的贪官却不在意。

    这不能说燕山贪官好,而是说明他们受的教育,实际上是影响着他们的。

    朱由检要倒“士绅”,哪怕倒了之后又崛起新的,但最少他曾经做过这件事,对他而言,他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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