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三六章明白人
踩踏灾难到底还是发生了。钾
不是发生在仪式进行的时候,而是在仪式结束之后。
六颗火药弹在人群中爆炸了。
然后,白马寺周边的人群就像发疯的野牛群一样开始乱起来了。
满怀恐惧的百姓们,拼尽力气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他们只想逃走,至于脚下踩着什么东西他们根本就无暇顾及。
骚乱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停止……
云初没有去现场看,不过,他能想象到现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
温柔跟狄仁杰去看了,回来之后两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钾
后来,根据狄仁杰讲,真正的惨桉都是发生在道路狭窄的地方,真正的死亡的人,都是老弱妇孺,其中以年纪大的信众死亡最多。
与此同时,受到袭击的官员并非只有云初他们这一伙人,李义府,许敬宗,张行成,裴成高,张基,韩通,也同一时间遇刺。
李义府中箭,张行成被砍了一刀,太府卿韩通被刺客砍成肉泥,御史台张基被刺客用长矛捅死在马车里,中书舍人裴成高见势不妙与家仆换了衣衫装死才逃过一劫,不过,他的家仆脑袋被刺客割走了。
唯有许敬宗这里跟云初一样,杀的刺客狼狈而逃,甚至还捉到了两个刺客。
云初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为他的武功实在是过于高强。
许敬宗能弄死刺客,抓住刺客是因为他家的家将们实在是人中之龙。
云初第一时间去白马寺看了娜哈。钾
娜哈表现得很平静,趴在兄长的怀里一言不发,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许久之后,才抬头看着云初道:“为什么自己人要杀自己人?
他们没有反对他们,没有抢他们的东西,也没有阻碍他们做事,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娜哈的问话云初没有办法回答。
在西域杀人都是有明确原因的,哪怕是抢劫也是一种原因,而中原地杀人,是没有理由的,就像狼咬死了猎物不吃一样,在哪哈看来是不可饶恕的。
云初瞅瞅放在架子上的冠冕,这个冠冕很好看,是一尊镶嵌了佛门八宝的莲花冠,每一瓣莲花的顶部,都镶嵌着一颗红宝石,即便是放在架子上,也熠熠生辉。
“他们不喜欢我当佛国女王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可以不当,他们不该杀那么多的自己人。”钾
云初来了,娜哈紧绷着的情绪一瞬间就得到了释放,从开始嘤嘤哭泣,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泣是一种情绪,会传染,娜哈哭了,卓玛跟阿尹莎也开始哭泣,她们哭的也非常的忧伤,只不过,娜哈是在自责,总觉得那些百姓的死,是她的错,而其余两人哭泣,完全是因为娜哈在哭。
“不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既然他们喜欢滥杀无辜,那么,死亡一定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这就是我一直修炼武功的所有意义所在。
在律法不强,人心不公的时候,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娜哈,好好地,继续当你好的佛国女王,只有你当好一个女王,你才能给弱者更多的保护。
至于其余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便是。”
娜哈擦一把眼泪点点头,哥哥说的话总是对的,既然那些人不喜欢她当上女王,喜欢欺负弱小,那么,她当好这个女王就能保护更多自己愿意保护的人。钾
云初快要走出白马寺的时候,在一棵龙爪槐下见到了玄奘大师。
这一次玄奘大师没有像以往一样避开他,而是平静的道:“后悔来大唐了吗?”
云初摇摇头道:“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这里活生生的人,以及这里清甜的空气。”
“那么说,你的世界其实也没有老衲想的那么好?”
云初看着玄奘大师道:“除过你见到的铁鸟,铁龙,千里,万里传音,朝东海暮苍梧之外,跟大唐相比大差不差的,该有的烦恼一点都不少。”
“你的世界里也有比丘僧吗?”
“有的,除过一小部分比丘僧是在真正的求法,大多数比丘僧的目的在于赚钱,除过一小部分信众是真的在修行,大部分所谓的信众拜佛只是在求心安。”钾
玄奘有些骄傲的道:“那是末法的征兆。”
云初瞅着玄奘真的不知道这个老和尚的骄傲从何而来,他的世界成了末法时代,难道不是跟玄奘他们这些人不努力有关吗?
玄奘的灵觉是何等的敏锐,云初眼睛中才流露出一丝鄙夷,他就立刻道:“大唐与你的世界有关联吗?”
云初当然不会告诉他两者的关联,而是含含湖湖的道:“你们不是说佛法无处不在吗?我的世界到了末法时代,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一叶落而知秋吗?”
玄奘呆滞了片刻,马上,他的脸上流露出惯有的澹然对云初道:“佛生,是一种缘,佛灭,同样是一种缘,有缘,佛就来,无缘,佛就寂灭。
有时候佛一睡就是五百年,或许,你的世界里的佛只是陷入了沉睡,等缘分到了,佛也就醒来了。
平澹看之,也就是了。”钾
“就像白马寺外边那些被踩踏而死的人?”
玄奘笑道:“你眼中的苦难安知不是一种解脱呢?”
云初长吸一口气道:“很好,我这就出去,让更多的人得到解脱。”
玄奘怜悯的瞅着云初道:“你来之前,老衲相信一饮一啄皆是定数,你来之后,混沌重现,让我看不清未来。”
云初笑道:“大师之所以看不清未来,只因为我就是未来。”
玄奘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既然你自称是未来,那就去做,好让老衲多看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云初瞅着这个看起来跟以往完全不同的老和尚,狐疑的道:“你不会把我跟你说的话到处宣扬吧?”钾
玄奘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道:“不说,就是不说,佛门之人不打诳语。”
“你回答的太快,甚至没有好好思量过,更像是骗人的话。
根据你前边说的话来看,说谎与不说谎其实差别也不大,对大师来说更是无所谓。
毕竟,白马寺外边死了一地的人,您都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呢。”
玄奘大笑道:“世人都相信生命不灭,只会在一场场无尽的轮回,既然如此,生与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就像老衲现在,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佛祖的召唤。”
玄奘不怕死,甚至盼望着早点死,这一点云初是知晓的,跟他这样的人谈论生死间的大恐怖就是一个笑话。钾
“大师,洛阳为何会如此混乱?”
玄奘笑道:“一元初始之时,混乱是一定的,你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治理长安,不就是在树立规矩吗?
当规矩还没有立起来,猴群中的王的霸业还没有彻底确定的时候,乱一些是有道理的。”
云初想了一下道:“大唐府兵一向听皇帝的,据我所知,皇帝寝宫的屏风上写满了折冲都尉的名字,皇帝也一向待他们优厚,为何这一次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玄奘道:“皇帝饲养狼群,以往的时候血肉给的足够多,狼群可以吃的很饱,每一头狼都能吃到足够多的食物,因此狼群里的狼就会收回爪牙,安静的匍匐在皇帝脚下,这些年以来,天下无战事,狼群缺少了血食,而普通人的日子却在不断地变好。
最可恶的是长安的狼群饱食终日,洛阳的狼群自然就生出不满来,加上外人又不断地往洛阳的狼群里投掷食物,皇帝被狼群反噬是必然之事。”
云初不解的道:“您说这一次的事情针对的是皇帝,而不是我们?”钾
玄奘瞅着云初笑道:“大势所向才是人家追求的目标,你小小的长安不过是疥癣之疾,能顺路除掉,就除掉,除不掉也就那样了。”
云初闻言憷然一惊道:“您的意思是说人家的目标不在长安,而在于洛阳?”
玄奘笑道:“钱财在人家手中,本就立于不败之地,时机合适,人家就拿出来,时机不合适,人家就把钱藏起来,你能耐人家何?
只有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长安,人家才方便在洛阳行事。”
“他们要造反?”
云初真正的吃惊了,他以为自己布置的很好,可是,放在高一个层面上看问题,就会发现,占领长安对人家来说并不是必须的。
只有自己一直把长安当成心肝宝贝,因此,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长安,对洛阳这边的事情毫无察觉。钾
“皇帝,皇后,这些年以霸道治理大唐吏治,区区十年之间就更换了十一位宰相,积攒下来了太多的怨恨,却依仗自己的强大,不知缓解,手段越发的严酷,百骑司,密谍杀人不问情由。
有目前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会感到奇怪呢?
你看,老衲就不感到奇怪。
之前娜哈在大慈恩寺坐床,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大慈恩寺更是集合天下僧侣之力,全力布置此事,可惜,皇帝因为不耐长安酷暑,就轻易下令更改坐床地。
所以啊,出了这样的事情,与我佛门何干。”
云初看着昔日庄严肃穆,如今越发世俗的玄奘大师,低声道:“佛门也参与了吧?”
玄奘大师叹口气道:“佛门有八宗二十六派,也不是所有比丘僧都与老衲一般清心寡欲,对世间无欲无求。”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