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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商人的外贸清单(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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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沈一元一身酒气地返回家中,其妻何氏凑上前,闻了闻味道,皱着眉道:“又去轻烟楼了?”

    “是啊,今日三王宴请,我不是差人通告你了?”

    沈一元脱下外衣,疲倦地说道。

    何氏闷闷哼了一声,面带忧愁,道:“自你来京师,有几日不去轻烟楼?你若看中了哪个狐媚子,便直说,你我和离,也不耽误你明媒正娶。”

    “润娘,你说什么呢?我沈一元是那样的人吗?”

    沈一元刚刚坐下,听闻何氏如此说,便起身走了过去。

    何氏退后一步,避开了沈一元,冷冰冰道:“一身狐媚香气,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真的是去见三王了,润娘,你不知道,如今朝廷要解海禁,今日我运气不错,租赁了两艘海船,待明日便唤上修德、修志与吴掌柜,夫人也一起,我们去采购货物,准备出航事宜。”

    沈一元连忙解释道。

    “如今都开始用谎言来敷衍我了?”何氏眼含泪水地看着沈一元,道:“太祖之令,片板不得下海,你欺我无知吗?”

    沈一元叹了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回头看着何氏,温和地说道:“润娘,十五年前,是你和老爷子给我饭吃,救了我的命。老爷子器重我,又将你许配给我,我沈一元曾对天发誓,此生除润娘外,再不二顾。”

    “虽然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老爷子也将所有事托付于我,但我从未负你,纵往来南北,奔波在外,我身边不过是一二小厮,你何时见过我身边有侍女?”

    “我去轻烟楼,那是不得已之事。商人在那里,王爷在那里,商谈买卖在那里,联略情谊是也在那里。若我不去,生意不成,以后日子谁来支撑沈家与何家?润娘,若我负你,岂不是连誓约都守住?那我又如何行商天下?”

    何氏听闻之后,脸上的阴郁逐渐散去,抬袖擦了擦眼角,道:“我知道了,你且休息吧,我去打点热水。”

    沈一元伸手抓住何氏,一把带入怀中,看着垂泪的何氏,轻道:“除了夫人之外,谁敢对自家夫君如此言语?三从四德的书,算是白读了。”

    “又如何,这是你欠我的。”

    润娘倔强地说道。

    沈一元嘴角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满是爱意。

    没错,是自己欠她的。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开始,在之后的十二年中,先后有三万余人被杀,而自己的父亲,便是被斩杀的官员。

    

    后来,母亲抑郁而终,妹妹卖身青楼,弟弟饿死,自己乞讨度日,一路走到了婺源,终还是饿昏过去。

    若不是润娘发现了自己,何老爷子又好心收留了自己,哪里有自己的今天?

    轻烟楼的女人?

    算了吧。

    老爷子教导:

    人只有懂得克制,方可不失本色,成大事。

    我沈一元想做的,是这大明最大的商人!

    翌日清晨,沈一元便携何氏、儿子修德、修志与老掌柜吴辉出了江东门,这是商人集散之地,想要购置大量货物,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父亲,朝廷真的允许通商了?”

    虽然只有十三四岁,沈修德已颇有几分君子风采,行止之间,自带儒风。

    沈一元摇了摇头,看着沈修德,道:“尚不能下定论,此番南下通商,并非是出自朝廷律令,也尚未听闻朝廷打算恢复市舶司,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还存在变数。”

    沈修德想了想,仰着头问道:“父亲的意思,这一次南下,可能是一连串通商的开始,也可能仅此一次,是吗?”

    沈一元将手放在沈修德的脑袋上,对于这个早慧的孩子,他十分喜欢,道:“没错,除非此番我们能赚很多钱,证明通商是对的。”

    沈修德低头思考着父亲的话,吴辉掌柜停了下来,询问道:“沈爷,此番南下,我们购置什么货物最佳?”

    沈一元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吴掌柜,道:“按这上面的采买吧。”

    吴辉展开一看,不由愣住,仔细看完之后,才说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沈一元反问道。

    吴辉指了指购货清单,道:“陶瓷采购六千件,是否太多了一些?为何要采买大量菜刀等刀具?这些也就罢了,这五百匹丝绸又是为何?”

    沈家便是卖丝绸的,一个卖丝绸的,竟然还要买丝绸?这不成了笑话。沈家在京师库房里有不少丝绸,取出五百匹并不会影响店铺运作。

    沈一元自信地说道:“南洋之人,好陶瓷、丝绸之物,这在前朝早有记载。陶瓷需要大量采购,到时,可以拿去换宝石。”

    “宝石?”

    何氏眼睛开始放光。

    “菜刀等刀具,自然也是货物,南洋那些地方,铁矿不多,纵有铁矿,天气如此潮湿,多少铁物件也该换一换了,拿去以物易物,一把菜刀,换五十斤香料还是可以的。”

    “五十斤香料?”

    何氏瞪大眼,这,这不过是抢劫吗?不,抢劫也没这个价啊……

    “至于为什么我们有丝绸,还需要买丝绸,那是因为我们的丝绸都是上品货,京师之人可以辨识优劣。可南洋之人只认丝绸,如何知晓其中差异?下品货足够了。依我看,一尺丝绸换五十斤豆蔻是划算的……”

    沈一元侃侃而谈。

    何氏有些眩晕,南洋之地竟有如此富庶?

    “去吧,按照清单采买,让他们送至东水关码头,十七、十八号福船是我们的商船,核对之后,可先行搬入船舱。”

    沈一元对吴辉吩咐道。

    吴辉老脸满是笑意,点了点头,便带着清单离去。

    何氏看着从容的沈一元,莞尔道:“看来夫君对此番通商,颇有自信。”

    沈一元重重点头,道:“我可以感觉的到,我大明即将发生剧变,而在这一场剧变之中,商人将会变得无比强大!润娘,这是我们的机会,我要亲自办好此事!”

    “亲自?你要去南洋?”

    何氏脸色一变,伸手抓着沈一元的胳膊,道:“不行,我不准你去!”

    沈一元看着何氏,笑道:“此番通商不同寻常,我不去盯着,谁去?吴掌柜今年五十五了,我怎忍心让他在海上颠簸?孙掌柜与杨掌柜尚在苏州,孟掌柜在婺源,廖掌柜是个好的人选,可你也知道,他儿子尚未满月,如何能让他离开京师?”

    “再者,南洋商贸到底行不行得通,大明能不能立足于三佛齐,其他岛国有什么物产,价值几何,我若不去,谁能做得了主?”

    “太危险,海上风高浪急……”

    何氏担忧地说道。

    沈一元拍了拍何氏的手,宽慰道:“我们是纯碎的商人,天生的奔波命。你不知吧,辽王也会亲自前往南洋,他可是皇室宗亲,本可以坐享荣华的富贵人物。他犹不担心,你又担心什么?”

    “辽王也去

    ?”

    何氏难以相信。

    沈一元微微点头,目光看向远处熙攘的街,认真地说道:“昨晚赴宴的三十六商,必然会差遣最得力之人前往南洋,甚至有不少人会亲自上阵。”

    辽王府。

    朱耿看着安稳喝茶的朱植,劝道:“十五哥,没必要亲自去一趟南洋吧?路途遥远不说,来回怕是要一年之久。”

    朱桂张了张嘴,长叹一口气,走到朱植身前,将茶杯拿了去,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太祖当年以海路往北地运输粮食,中途船只倾覆的可不在少数!你贵为藩王,如何能以身冒险?此事,我不答应!”

    朱植拍了拍衣襟上的茶水,起身对朱桂与朱耿肃然行礼,道:“十三哥,十八弟,南下通商,往小了说,不过是一笔生意。可往大了说,此事关系海禁之策变迁,关系沿海万民生存之福祉,关系我大明对外之国策。”

    “如此大事,我身为藩王,太祖之子,如何能避退于后?大丈夫再世,理应做点事出来。本王已然决定,亲至南洋,即为商人、通贸华夷,亦为招抚使,宣慰三佛齐。”

    朱耿、朱桂吃惊地看着朱植。

    从军则戍卫边疆,

    行商则心忧万民!

    这就是辽王的觉悟吗?

    “好,不愧是朕选中的人!”

    朱允炆抬脚进入房中,朱植、朱耿、朱桂连忙下跪行礼。

    “起来吧。”

    朱允炆坐了下来,示意三王入座,道:“无论是藩王,还是臣子,都应有心为国,为民而为。江山社稷,百姓最重,只有百姓安稳安泰,大明才能真正走向盛世。沿海军民何止百万,若我等依旧守着片板不得下海的旨令,不仅百姓会埋怨我们,就连太祖,也饶不了朕!”

    朱植等人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文书,放在桌案上,道:“洪武三十年,太祖已有心改变海禁之策。此乃当时礼部奉命写给暹罗的牒文副本。”

    朱桂取了牒文,仔细看去,只见其上写着:“我朝混一之初,海外诸蕃,莫不来享……三佛齐隧生异心……倘天子震怒,遣一偏将将十万之师,恭行天讨,易如覆手……诚能省愆从善,则将礼待之如初。”

    “太祖早已有心清扫南洋障碍?重开通商通贡?”

    朱植等人心头一震。

    太祖坚持了多年的禁海之策,到了晚年,他竟也认识到了不对,甚至有心去改正,恢复至最初的样子。

    只不过,太晚了……

    在这份牒文发出去没几个月,太祖朱元璋便去世了。

    这或许,是太祖的遗憾。

    有了这一份太祖时期的牒文,朱允炆再想开通商通贡,恢复市舶司,那朝廷之上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之前朝臣动辄便是指责朱允炆违逆祖制,现在好了,朱允炆这一次是完全继承了太祖遗志,朝臣将无话可说。

    在朱允炆拿到这份文书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特意赶至辽王府,便是为了告诉辽王等人,海禁解除,恢复通商通贡,不仅符合大明国运,也是太祖心愿。

    隐含的意思是:

    解禁大海,虽然违背了祖制,但这件事真不怪我,说到底,也是你爹的意思……

    朱允炆正在与朱植等人交谈,突然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安全局指挥史顾三审急步入殿,单膝下跪,双手托举一封信,高声喊道:“皇上,凤阳府八百里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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