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我一杯水行不行？”

    广修怯怯地对吴呈璋说道。

    他可没想到这位面相斯文，看起来还有些文人之相的施主，啊不，特务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因此现在说话其实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吴呈璋没有多说，而是冲一旁做着记录的甘越泽示意了一下。

    甘越泽用一只不知起了多少包浆的搪瓷杯子给广修倒了一杯热水。

    广修一把接过，也不管烫不烫，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我法名广修，十年前在天童禅寺出家，当时的主持还是禅定法师，后来是圆瑛法师，后来就是现在大悲禅师……”

    广修喘了口气，缓缓开始了讲述。

    “别扯没用的，说重点！”

    甘越泽闻言，脸色一变，厉声说道。

    “还是三朝元老，让他说，没事。”

    吴呈璋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烟盒给马晓光和甘越泽发了一支后说道。

    “在天童寺待了十年了，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还有另一个名字了……”

    “我原名广濑康介，从十三岁开始便接受‘玄洋社’平冈永吉执事的训练，成为一名特工，我的代号是‘灰狐’……”

    法名“广修”，代号“灰狐”，真名叫广濑康介的“玄洋社”特工开始了的供述。

    一番讲述拉拉杂杂，内容繁杂，却并没有众人想要的内容。

    “直接说说，曲家的事情。”

    吴呈璋皱了皱眉头，终于打断了广濑康介说话。

    “曲家老爷，曲正明，就是曲会长，是我杀的……”

    广濑康介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动机？原因？”

    “上面的命令，我只负责执行……”

    “你是怎么做到的？”

    广濑康介招供道：“其实我和曲家很熟……和曲夫人很熟，这点你们应该查到了，她帮忙做了内应，我从午时就躲在了书斋临水那边的窗下……”

    “一直等到午时过后，‘抱古斋’的秦老师傅和曲老爷告别之后，我趁曲老爷在密室的时候从窗户上进了书斋。”

    “密室的机关我是知道的，因此很容易就进入了密室……曲老爷发现之后自然准备大声呵斥，我见情况不对，立刻下了杀手！”

    听到这里，吴呈璋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偷偷地和马晓光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晓光脸上浮现出玩味地笑容，出声问道：“说说，除了杀人，你还拿走了哪些东西？”

    广濑康介怯怯地答道：“香案上有一幅画，密室的柜子里有几件古董，另外还有一个紫檀木盒子……”

    “为什么拿这些东西？”

    “紫檀木盒子是上线给了命令让拿的，其他的我准备做出劫杀的假象，混淆视听。”

    “东西呢？”

    “曲夫人和我一起出来以后带着紫檀木盒子离开了，其他东西放在当铺里了。”

    “为了安全，曲夫人带着木盒离开之后我们彼此都没有继续联系，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广濑康介喏喏地招供道，眼神里尽是求饶之色。

    听到这里，马晓光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话，却朝吴呈璋看了过去。

    “说说你的上线！”

    吴呈璋接口问道。

    “我只知道，我的上线叫‘赤狐’，至于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见吴呈璋开口，广濑康介连忙惶恐地说道。

    显然吴副站长的手段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听了这番供词，吴呈璋面色如水，没有更多表情。

    马晓光也没有继续发问，而是使劲地抽着香烟。

    “先待下去吧，单独看押，好好看管！”

    吴呈璋想了想，对甘越泽命令道。

    人很快被带了下去。

    “老弟，你怎么看？”

    “从这个广濑康介的口供看，倒是对得上。”

    听得马晓光这么一说，吴呈璋心里一宽，脸上顿时笑意满满，连声称赞着离去，他得赶往自己办公室——写报告！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曲会长被害一案总算是抓住了真凶，对上对下都算是有了交代。

    至于漏网的“影狐”则只能继续追查了。

    至于老特务芝原，马晓光也没指望这次能够抓住他——这事在半边山发现安斋远念假扮他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芝原现在应该回到了安全的地方，继续干着自己特务的工作……

    当晚，三江口。

    东福园饭庄，雅间内。

    马晓光、吴呈璋还有从曲家撤回来的俆致和胖子终于能坐在一起安静地吃顿饭了。

    这里都是地道“甬帮菜”，和“状元楼”不同，这里菜味道更偏家常一些。

    青鱼甩水、三丝烩蹄髈、金枣扣肉……

    “都是硬菜！关键味道不错！”

    胖子作为专业人士，作出了肯定的评价。

    “唔，名不虚传，多谢二位美意……”

    马晓光也是不住赞叹，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两位宁波站同僚致谢道。

    吴呈璋和俆致也是连称不敢，酒到杯干。

    这时间雅间里的气氛是愉快而轻松的。

    四人喝了一阵，伙计在外面敲门，继续上菜。

    这次上来是最后两个菜“三鲜汤”和“芹菜炒虾仁”。

    马晓光连连叹道：“吴兄，徐兄，隆重了！”

    胖子也在一旁附和道：“二位长官真是太客气了……”

    吴呈璋举着酒杯笑着说道：“马兄弟，杨兄弟，言重了，这其实都是些家常菜，四菜一汤，没有违背抗战奋斗和新生活运动的精神……”

    “吴站长说得对，咱们可不像国府的一些长官们，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抗战也得吃饭嘛。”

    俆致也笑着端起酒杯，对两位“钦差”笑道。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马晓光和胖子也不能驳了主人面子，只能举杯同饮……

    在座都是讲究人，都是不是酒鬼。

    不能一味拼酒，放下酒杯，便继续品菜。

    “这芹菜炒虾仁不错，芹菜脆嫩，虾仁清甜……”

    马晓光品着菜不住赞道。

    “这芹菜啊在冬天最好是浸水保存……用绳子捆扎好芹菜，保存在水盆里，能放一个礼拜呢！这样不仅不会脱水，还能保持脆嫩……”

    胖子作为专业人士自然得从专业角度给大家进行揭秘。

    “浸水保存？一个礼拜？”

    马晓光闻言眼神一凛，不禁脑中闪过不少片段和情景。

    “怎么了？”

    作为马长官现在的头号跟班，胖子一下就发现自己上司神情有异，连忙问道。

    “杀害曲老爷的真凶不是广修，是另有其人！”

    马晓光放下筷子，郑重地对桌上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