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半年后。

    太阳历4423年8月。

    旧灵界。

    骄阳当空，洒下明媚的阳光。

    和煦微风拂过，远远眺望蔚蓝天际，便能依稀看见天原上，那参天的黄金圣树轻轻摇曳。

    比街道还要宽广的枝杈上，隐约还屹立着建筑。

    仙境住民们很清楚，那里是神明的居所。

    哐啷，哐啷……

    富有节奏的巨响由远及近。

    通体锃亮发黑的有轨列车从遥远的山谷穿梭而来，越过茂密的森林，如一条黑色的大蛇，在丛林间蜿蜒……伴随着呜的一声响亮汽笛，车头上方的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

    待列车缓缓进站，正巡逻的黑猫警卫队立即停下，朝其行了一个祷告礼。

    车站身影来往，有黑猫有白猫，也有普通男女，后者都是一些陌生的凡人面孔，在见到列车进站后，尽皆露出紧张忐忑的表情。

    据教会修士们说，这名为“归乡号”的列车，是由神明挥笔创造出的产物，不需要烧煤，也不需要驾驶员，亦能自动行驶，去往任何地区。

    嗤——

    烟雾中，列车的大门自动开启。

    一名身披灰色神父长袍，头戴灰色宽檐帽，同时手里捧着一本圣经大部头的男人大步走下来。

    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灰色修士服的青年，一高一矮，高的金发碧眼，英俊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矮的戴着圆框眼镜，一脸腼腆。

    “终于回来了，几天不见，‘猫之城’更加繁华热闹了……”

    亚力士吹了个口哨，笑道。

    诺亚看着车站与人群，点点头附和：

    “芙洛尹教宗冕下掌管旧灵界以来，发展确实迅速，卡兹特都扩建了两次，比现世崔苏尔帝国的主城还要大不少……也多亏了‘曙光教会’的白猫修士们，时常往返现世，为杰克大人奔波行走，救赎那些在战乱中的无望之人，仙境住民的数量越来越多。”

    “诺亚，纠正你一个错误，现在这里已经正式更名了，以后都叫做‘仙境’，至于‘旧灵界’这个名字，早成为了历史……”

    亚力士扬起下巴说道。

    “啊，抱歉，说习惯了。”

    诺亚一脸歉意。

    马丁古斯都没有参与两个年轻人的交流，只是微笑迈开步子。

    三人一路向前。

    沿途的猫居民与仙境住民纷纷行礼。

    “马丁大主教，诺亚神父，亚力士神父。”

    “赞美苍王。”

    “猫神在上。”

    “骄阳永恒。”

    热情恭敬的声音此起彼伏，马丁摘下了宽檐帽，露出锃亮光头，亲和地向居民们微笑颔首。

    她回过头，看了眼天上的骄阳，眸子里满是笑意。

    骄阳虽然已经陨落，但仙境中还有她的复刻体，这令马丁原本绝望的心再次燃起了曙光。

    同时，也是在这里，让她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属。

    马戏团早已解散，在芙洛尹教宗一手操办下，成立了全新的“曙光教会”，该教会由多信仰组成，以苍王为主，骄阳、痛苦三女士、猫之神、命运巨蛇、看门人乃至昔客都可作为信奉对象。

    猫之城的信仰，主要集中于苍王、猫之神与骄阳。

    至于无名之城，也就是现今改名后的“光之城”，主要信仰对象又有所不同。

    马丁很热爱这片土地。

    她也甘愿在教会中担任一名大主教，时常搭乘“归乡号”在仙境中穿梭，猫之城、光之城与各个地区新兴的一些小型部落，都能看见她传教的身影。

    很快。

    三人来到了猫之城中。

    繁华的街道上，猫居民、仙境住民甚至一些具有灵智的超凡生物来来往往，见到三人，纷纷驻足行礼。

    售卖各种当地产品的店铺随处可见，甚至还能找到一些来自现世的工业产品。

    这里使用的货币，名叫“斯佩特”。

    是由阴霾平原底下的龙利石矿，与水晶山脉的湛辉石矿铸成，面额从小到大有四种，分别为方片、梅花、红心与黑桃，对应硬币上刻着命运四骑士的头像花纹。

    相互之间的兑换比例为十比一。

    据说，该货币的设计与铸造一开始都是由芙洛尹教宗独立完成，后来交给了黑猫工坊负责。

    近期在猫之城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只要手持斯佩特币，不论面额大小，虔诚颂唱苍王的祷告词三次，便有很大概率获得好运气。

    仙境住民们对此深信不疑。

    但诺亚等教会神职人员听闻后，当时却是相视一笑，没有作任何评价。

    因为他们知道，杰克大人虽然消失了，但肯定还在默默关注着仙境，说不定就是她的力量在无形中起作用。

    深入猫之城。

    到了中央地带，那座白塔依旧伫立。

    这里是卡门主教研习魔法的地方，同时也是白猫修士们进修的一处场所，时常都能看见住民在白塔下停留，虔诚叩拜，默默祷告。

    在白塔一侧，则是新建的曙光大教堂。

    猫之城城主达耶专门安排了精锐黑猫在此把守。

    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黑猫，它们一老一少，经常同时看守。

    许多新来的住民认为它们是爷孙，也有人说是父子，但最让他们不解的是，这两只黑猫的名字，都叫那答。

    马丁三人与黑猫那答打过招呼，径直走入了曙光大教堂外院，映入眼帘的，便是围绕大教堂主体而建的九座神像。

    头戴冠冕，手持宝剑的苍王端坐教堂上方的白王座，看不清面目，被蛇与卡牌环绕。

    大门两侧分别为背生钢铁之翼，手持斩首剑的骄阳，以及头生鹿角的猫之神。

    再往左右延伸，则是痛苦三女士、命运巨蛇、看门人与昔客的神像，栩栩如生，庄严肃穆。

    马丁三人刚刚走进大教堂内，便看到里面座无虚席，全都是新来的仙境住民，正虔诚地看着布告台上，一名身穿灰袍的白猫传教士在讲述仙境的规矩与常识。

    “诸位无望者，外乡人，祝贺你们踏上了救赎的土地，即将迎来崭新且祥和的新生……这里是仙境，是吾主苍王的神国，亦是大家的庇护所。”

    白猫传教士温和地说道。

    随后又带领众人颂唱苍王的祷告词。

    “您是伟大篇章之扉，宏大史诗之开端……

    您是至高戏剧之终幕，一切神话之末路……

    您是仙境与灵界之主，外乡之人的庇佑者，无罪之罪的苍衣之王！”

    大教堂内，参差不齐却颇为虔诚的祷告响起。

    马丁古斯都、诺亚和亚力士三人也默默闭上双眼，边做祷告手势，边轻轻跟着颂唱。

    不多时。

    祷告结束。

    在最前方的座位上，手脚短小的虎斑棕城主达耶，欣慰且感动地抹着眼泪，一旁的老白猫低声安慰它。

    除此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四位年轻人，正难掩激动地做着深呼吸。

    “阿索卡，费利斯安诺，拉斐尔。”

    康妮小声道。

    “你们刚来没多久，芙洛尹小姐希望我多带你们过来旁听，学习……这里是杰克先生的神国，亦是一片净土，若是可以，今后你们也许能够在这里生活，甚至是参与管理猫之城。”

    三名年轻人面露讶然。

    旋即他们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

    小阿索卡的脸蛋甚至涨得通红，极为羞愧。

    马丁三人看到这一幕，微笑起身。

    “走吧，去向芙洛尹教宗请示，并汇报我们在光之城的见闻和情况。”

    *

    *

    *

    另一辆“归乡号”列车穿越了无尽荒漠，缓缓驶入了深处的古老城市“光之城”，在靠近西部的车站内停下。

    一男一女两名身穿灰袍的教会人员下了列车。

    两人都十分年轻，女的一头柔顺亚麻色长发，盘起并戴着修女专属的斗笠，胸前还挂着一枚巴掌大的黑盒子饰品。

    男的极为高大，目测有两米多，虎背熊腰，皮肤白皙，一头黑色卷发，笑起来极为憨厚老实。

    两人还未走多远，迎面便跑来了三道消瘦的身影。

    “安东主教，麦琪修女，等你们很久了！”

    戈洛夫顶着黑眼圈，宛如枯藁，但那双眼眸极为明亮，看到两人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请随我来，卡普兰和莫琳等四位女王早已安排好了宴席……”

    说着，他还拍了拍身上的灰色传教士长袍，光之城的风沙太大，时常出来走一圈就沾染了一身的尘土。

    安东只是乐呵呵地笑了笑，但是麦琪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戈洛夫、巴顿和莫雷三人，开玩笑道：

    “我的药不起作用？”

    “有作用！效果很好！”

    戈洛夫连忙回头，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麦琪修女，就是……就是副作用也不小，咳，前段时间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下不来，腿都是软的。”

    “原来是这样，我再回去调试调试吧。”

    麦琪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说道。

    待几人离开站台，走进光之城，便感到酷热无比，整个城市仿佛都笼罩在阳光与黄沙之中，石质的圆顶方形建筑晒得滚烫，远看在空气中扭动不休。

    街头的仙境住民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个个都是黑太阳途径超凡者，多数序列九和序列八，偶尔能看见中序列的强者。

    “安东主教！”

    “快看，是安东尼奥主教来了！”

    也不知是谁呼唤了一句，光之城的女人们呼朋引伴，蜂拥而至。

    她们的皮肤有些黝黑，但那双眸子极为明亮，充满了惊喜与期盼。

    “安东，你还是那么受欢迎啊。”

    麦琪调侃了一句。

    身旁高大的安东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笑了笑。

    “安东也很苦恼，她们都想找安东交配，但安东对雌性人类不感兴趣……而且听芙洛尹教宗说，高位者与凡人不可以结合，不然她们会死。”

    很快，安东便被数以百计的女人围住，叽叽喳喳，她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些凡人弄死了。

    只是身上总有女人上下其手，弄得她浑身发痒。

    “咳！”

    戈洛夫见状，咳嗽一声。

    旋即为安东解围道：

    “卡普兰女王有命，邀安东与麦琪两位大人享用宴会，请诸位不要耽误……”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女人们只是瞥了他一眼，旋即又言笑晏晏地紧贴着安东尼奥不放。

    戈洛夫有些苦恼，还好一旁的莫雷脑筋转得比较快，立即又补充了一句：

    “这次宴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增加‘猫之城’的选拔次数，今后将会有更多优秀的男人被送到这里来！”

    “啊？！”

    “是真的吗？！”

    “这真是太好了！”

    “赞美苍王！赞美曙光！”

    女人们激动万分，连忙放开了安东尼奥。

    五人这才得以顺利离开街道，前往中心的王宫。

    “谢谢。”

    安东呵呵笑着，向莫雷道谢。

    后者连忙摆手。

    戈洛夫三人组这大半年来痛并快乐着，他们也希望光之城能引入更多的男性住民，否则整个城市也太过“压抑”和“疯狂”了……

    光之城的曙光教堂建在了王宫旁。

    比猫之城的那座规模还要更大。

    麦琪和安东远远看到后，都相当满意地点头。

    很快，两人便被戈洛夫三人组带进了王宫，卡普兰等四位女王亲切热情地接见了他们。

    宴会上，麦琪一边吃着牛排，一边问道：

    “卡普兰女王，近期从猫之城那边选拔的两百位品格身体优秀的男性住民，在这里生活得如何？”

    “相当好！”

    卡普兰女王用餐巾擦着嘴，满脸带笑。

    “他们在这里很抢手，但我与莫琳三人也制定了一些政策，只有贡献最高的居民才有资格与那些男人接触……现在那两百个男人已经在此安居乐业。”

    另一旁，莫琳女王郑重说道：

    “麦琪修女，吾等恳请曙光教会再考虑一下上次的建议，希望能降低选拔标准，多送些男人过来，越多越好……”

    “咳，这个我可不能做主。”

    麦琪眉头一挑。

    “不过我会再向芙洛尹教宗汇报。”

    “非常感谢。”

    莫琳女王长出口气。

    吃完饭，安东与麦琪在王宫后院休息，倚靠着围墙，能俯瞰到整个光之城。

    夕阳下，目之所及都是那石质建筑，蔚为壮观。

    “安东有些想念杰克先生了。”

    高大的青年迎着风，面色感伤。

    她的这具化身，其实就是按照杰克先生的特征创造的，黑头发，黑眼睛……可以借此看出，安东尼奥打从心底仰慕那位予以她自由和尊严的先生。

    “放心吧，老大会回来的。”

    麦琪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她踮起脚尖，拍了拍安东的肩膀。

    “虽然光之城有不少人信奉猫之神和暗澹女士，因为她们可以增加生育率……但最主流的信仰还是苍王与骄阳，有这么多的信徒，老大不会迷失锚点，回来是迟早的事。”

    “这样就好！”

    安东像个大男孩似的，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

    *

    *

    一袭凋花黑袍，头戴黑色冠冕的女性，缓缓走在天原之上。

    身畔，还跟着一头巨大幽黑的狼。

    芙洛尹按照惯例，在天原边界处巡视了一圈，俯瞰着下方仙境各处的变化。

    微风拂起了她澹金色的长发，脸蛋上露出了微笑，紫眸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杰克大人，仙境越来越美了……”

    她呢喃了一句。

    “您看到了吗？”

    半晌。

    芙洛尹从发呆中回过神。

    暗叹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去。

    这时抬眼便看到，远处，一位身披土黄色大氅的长发男人正站在天原边界，俯瞰着广阔的高空，手里拿着一沓书卷，用羽毛笔记录着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芙洛尹的目光，希德米契尔停下了笔，转过头轻轻颔首，芙洛尹先是一怔，旋即回应了一个微笑。

    待昔客收回目光，继续手头的记录工作，芙洛尹这才深吸口气离开。

    天原上暂居了许多天使。

    芙洛尹平时遇见了，都会远远地见礼。

    而这些大人物也并未因为她只是一名序列四圣者而看轻，反而颇为尊重。

    芙洛尹心里清楚，这都是因为杰克大人。

    天使尊重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仙境真正的主人。

    又行进了一段路，芙洛尹又看见绿茵茵的天原上，白发苍苍的老法师卡门，正像个小孩子一样低着头，被看门人菲雷德翠训斥。

    远远地便听见：

    “让你好好待在白塔学习，又跑上面来干什么？”

    “老师，这不是已经两个月没看见您了……”

    “两个月很长吗？十年之内不能再上来，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就给我去现世历练！”

    “知道了，老师……”

    芙洛尹暗笑一声，快步走开。

    来到遮天蔽日的黄金圣树下时，仙境已是傍晚，骄阳洒下的昏黄光芒照耀在万千枝叶上，宛如将其点燃，尤为惊艳。

    树杈上，屹立着菲雷德翠的流星塔，还有三座规格大小一致的复古宅邸，那是痛苦三女士的居所。

    芙洛尹瞥了一眼后，来到了空荡荡的白王座前。

    她仰头凝望着空座，提裙一礼。

    “杰克大人，芙洛尹很想念您……”

    说着，芙洛尹表情落寞。

    她缓缓地，低声倾诉道：

    “现世中，世纪大战还未停止，崔苏尔帝国已经分裂，七神教会只剩下太阳教会还在为王室效力，在安娜崔苏尔女王的带领下，帝国的领土虽然紧缩，但也团结一致……”

    芙洛尹一步一步登上了白色阶梯，幽邃巨狼紧跟其后。

    “月亮教会已不复存在了，杰克大人，烈父的污染日益严重，原本教会的高层们，统统化作了怪物，成了太阳神的牺牲品……玛格丽特奶奶向我道明了真相，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她最近很忙，说是要亲自动手，去将那些‘黑夜怪物’一一斩杀。”

    她继续往上走着。

    “看得出，玛格丽特奶奶很难过，但我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现世已经没有了夜晚，只有清晨、正午与傍晚，如此循环，天空一直挂着逐渐被黑暗侵蚀的太阳，不知何时崩溃。”

    终于，芙洛尹来到了白王座下，她缓缓跪下，腰身笔挺，将双手放于膝盖上，凝视着空座。

    “群星教派回归了烁礼之都，狂人学派也重返拜伦王国……康慨议会隐于黑暗，肆意挑拨着战争，除了自然教派仍隐匿于大森林里不问世事外，海陵团和历史与仪式协会也都销声匿迹……倒是一个名为‘尘世密教’的组织，在近期兴起，收拢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信徒。”

    芙洛尹轻轻贴靠在王座上，仿佛是在感受曾经留下的温度，她闭上眼。

    “芙洛尹还有很多话想对您说，但……”

    四周一片寂静。

    半晌。

    芙洛尹重新直起了身躯，扭头看向仙境的苍穹。

    骄阳落下，已是晚上。

    “我们约定好了，要去月亮上相见，但这个世界上从不存在月亮……”

    芙洛尹拿出了【悲惨世界】，吃力地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所以我要亲自创造一个月亮。”

    只见夜幕，一轮皎洁却极其不完整的月亮悬挂。

    这是半年以来，芙洛尹一点一滴慢慢在仙境中构建的月亮，虽然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完工，但她从未放弃。

    夜风在呼啸，吹动天原的绿草。

    芙洛尹细微的声音传出：

    “这才是真正的月亮，您说过的，故乡的月亮，它是属于我们的家……芙洛尹会在上面等您回来。”

    *

    *

    *

    陈仑的意识很模湖。

    隐隐约约之间，她感受到视线中出现了一轮残缺的圆月，像是小孩子捏了一半就放弃的造物。

    ‘那是什么……’

    迷蒙的感知中，他了解到，外界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只不过自身对时间的感知越发迟钝，仿佛就是一眨眼。

    他不禁感慨，难怪对于高位者而言，时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她们是永恒存在，这些人类附加的属性完全没有意义。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陈仑大致感受着反馈，原本心中提起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这时，他忽然又产生了奇怪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在指引他往前。

    就在这朦胧不清，宛如梦境的世界里，陈仑穿过翻腾的灰蒙迷雾往前飘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看见了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坐在世界尽头，看着浩瀚宇宙。

    “坐。”

    消瘦的背影头也不回，用苍老却欣慰的声音道。

    陈仑已是有所猜测，但他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坐在了那道身影一侧。

    “做得好，孩子，真的很好……”

    苍老的声音说着。

    “你有想过成为永恒之后的事吗？”

    陈仑想了想，点点头。

    “继承您的遗愿，正式开始猎杀七神。”

    然而，枯瘦身影却摇摇头。

    陈仑颇为疑惑。

    苍老的声音沉默一会，这才道：

    “那并非我的遗愿。”

    “您……”

    陈仑极为诧异。

    对方叹息一声。

    “奥斯卡并不知道真相的全貌，七神不过是旧日力量下最大的病菌，即便杀了她们也只是扬汤止沸，唯有将源头祛除，才能真正拯救一切。”

    “您的意思是，必须赶走世界外窥伺的旧日？”

    陈仑沉声道。

    “序列之上的存在，既是被这个世界所吸引，亦是被不归乡所吸引，你唯有凭借它成就序列之上，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威慑与驱逐……否则迟早有一天，你无力阻止亲朋、世界乃至自身的毁灭。”

    苍老的声音道。

    “我留给你的礼物，最后一张四季书签尤为关键，当你凑齐它们，才算彻底执掌不归乡，才有资格成神，继而超脱序列之上……线索就在外大陆，去吧。”

    “外大陆……”

    陈仑不禁愣神。

    这时，消瘦的身影转过头，看向了他。

    霎时间，对方露出了父亲陈封的样貌，陌生却熟悉的脸上表情平静，微微带笑。

    “阿仑，永远记住，坚守本心……你是我最大的希望，我当年无法做到的事，只有你能做到。”

    陈仑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再回过神，父亲陈封，亦或是环公，却消失不见。

    *

    *

    *

    数天后。

    现世。

    极东海岸。

    无人的海面上，突然凭空掉落了一个红色音乐盒。

    它漂浮于海面，盖子自行打开，响起了叮冬的音乐。

    声音仿佛是一种指引，不多时，一条巨大的海鱼游了过来，轻轻碰触了音乐盒，片刻后又无趣离开。

    但是这条鱼没有发现，它的鱼鳍上，不小心沾染了一点闪闪发光的结晶物质。

    又过了数周。

    这条海鱼不知不觉间游过了迷雾岛，向着海外而去，在抵达一层无形屏障之时，来自不归乡的权柄起了作用，它毫无阻碍地穿过。

    向着远方的茫茫未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