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恬最终穿了一套非常典雅的礼服长裙。

    银白色，齐胸，露肩不露背，膝盖上方侧开衩，搭配一块质料细密的纯羊绒披肩。

    韩烈嫌弃巴拉的带她来到会场，唐科长突然变身。

    端庄、优雅、自然，相当撑得住场面。

    古勇离老远看到韩烈进场，带着闺女急匆匆的来接，他那个挺漂亮的女儿当场被唐歆恬吊打。

    啧啧，挺漂亮的外形和气质被对比得那叫一个惨烈……

    韩烈和古勇寒暄时，俩妹子自然而然的凑在一起互相试探。

    古田对唐歆恬带着不太明显但实实在在的敌意，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从家世一路聊到学历。

    “美女你好，我是古甜。请问，你和韩老师是？”

    问题本身就带着点不客气不礼貌，她的态度更是微妙。

    唐歆恬澹然一笑：“朋友兼合作伙伴。我是贵公司铭都项目的银行账户管理负责人，唐歆恬。”

    “啊！失敬失敬……原来您就是唐科长啊……”

    古甜的气焰消下去一些，但是仍然想要别风头，所以第一招是家世。

    “唐姐真年轻，不知道尊父是哪位？或许我父亲曾经拜会过也不一定。”

    “应该不会。”

    唐歆恬轻笑摇头，澹澹的瞥了古甜一眼，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你父亲不配”。

    然后她又很柔和的解释了一句：“我在哈佛研究生毕业之后去PWC实习了一年然后特招进的浦发，家里没出什么力。”

    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顿时澹了下去，可是依然留有余韵。

    古甜感觉到了，于是很矫揉的表示出一点惊讶：“啊？原来唐姐也是藤校毕业的？我在宾大管理系读大二，你算是我的学姐了。学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她还在努力寻找着唐歆恬的破绽，怀疑对方是不是读的镀金水硕。

    “宾大的管理学挺厉害的，全美第三应该可以拼一拼。”

    唐歆恬笑了笑，然后举了举香槟杯：“我不是IVY主义者，所以你这个学妹我认下了。我学的也是管理，有机会多交流。”

    古甜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被小钉子扎得浑身不舒服。

    高级社交场合，没有明枪实弹的争斗，所有的battle都是在暗中发生。

    古甜刚刚炫耀自己的全美第三本科，就被唐歆恬用全美第一的真正王牌管理专业按死。

    而那句IVY，更是外人根本听不懂的Pointswin。

    简单讲，常春藤盟校（THEIVYLeague）最初只有哈佛、耶鲁、哥伦比亚、普林斯顿四所大学，4的罗马数字是IV，再加上一个词尾Y，就是IVY的来历。

    所以有相当一部分哈佛学生只认“TheBigThree”，即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藤校三巨头，最多再加上一个哥大。

    因此对后来的那几所盟校看不大起，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水准。

    在原旨IVY眼中，最初4校最差的哥伦比亚都排在后4校最好的宾大前面，大家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他们并不喜欢外界的所谓“藤校”称谓。

    藤什么藤，盟什么盟？！

    我们就是哈佛！

    别跟我攀什么藤校交情，宁配么？

    像这种交锋，外人根本听不懂，但是彼此心知肚明。

    古甜从外表仪态到学历都被打击得够呛，心情十分不美丽。

    她仔细观察着唐歆恬，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珠宝，礼服也不是大牌高定，顿时奋起余勇，又出一招。

    “唐学姐，搞定了这么大的case，奖金应该不少吧？”

    唐歆恬几乎是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古甜的想法，所以根本没有顺着她的思路去走，反手就是一巴掌。

    “纹身很漂亮，ΠΦΨ，你参加了宾大的姐妹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个SocialFrats？”

    古甜肩膀一缩，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衣服，盖住不慎露出的纹身。

    然后，强笑着回道：“对，跟着几个玩的不错的姐妹，体验了一下她们的文化……唐学姐，您也是姐妹会成员？”

    “不算吧，我收到的是Hoy的邀请，你知道的，荣誉会向来没有什么活动。”

    唐歆恬抿起嘴，高冷的轻笑一下，再次举杯：“还是你那种更快乐，敬你们狂野而又自由的姐妹文化。”

    古甜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算是附和着笑了一下，然后再不敢吭声。

    又气又怂，有趣极了。

    韩烈和古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理解，但大感震撼。

    等到暂时分开，古勇去迎接下一位来宾，韩烈才找到机会问：“糖糖姐，你把那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

    唐歆恬矜持浅笑，平静的解释道：“她想用财富压我，被我用财富反压了回去。”

    ⊙o⊙

    韩烈瞪大眼睛，一个字都没懂。

    好像我也被她压制了呢……全力糖果然不一样！

    唐歆恬真没有和韩烈装逼的意思，不出国、没经历过那个圈子，不懂是正常的。

    “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了解，我慢慢跟你讲。”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韩烈渐渐明白了。

    大体上，米国的大学社交主要是靠社团，再核心一点就是各种兄弟会和姐妹会。

    一般而言，各所高校里的兄弟会和姐妹会都有自己的名字，多用希腊字母做缩写，比如最有名的商业专业会，AlphaKappaPsi(AKΨ)。

    按照性质不同分类，各种兄弟会姐妹会可以分为荣誉会、商业性专业会、服务会和社交会。

    唐歆恬在哈佛参加的便是荣誉会，Hoy，由常务委员会向GPA排名在年级前10%的学生发出邀请，入会需要经历文书考核和面试。

    这是一种典型的学霸社团，活动不多，结构松散，交流以学术和各种挑战为主。

    专业会也很厉害，以提前规划职业道路、结交人脉为核心目标。

    社交会就比较那啥了，大多数人听到兄弟会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混乱场面，大抵上都是出自于社交会。

    荣誉会面对社交会，哈佛对宾大，全是碾压。

    “在米国，好大学里的社交会一样会不可避免的出现麻草和管制类处方药，学习好能力强，并不意味着生活习惯健康。”

    唐歆恬的态度非常冷静，与她嘴里的描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出国留过学的女生在顶级富二代圈子里通常都是会大幅贬值的，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中产白领和直男才会把她们当成女神。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魔都的婚恋市场，有不少阿姨在相亲时都把女儿留过学当做一项很了不起的成就，用于提高对位标准，每次听说这种事我都会感觉特别可笑。

    尤其是那些时不时就找家里追加生活费的女生，父母永远不可能知道她用这笔钱干了些什么……”

    韩烈玩味的笑着。

    “糖糖姐，你这是一棍子把所有留学生都砸死了，甚至包括你自己在内。”

    唐歆恬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超飒。

    “事实如此。那种party，去一次两次没关系，经常去，就一定会大量饮酒，并且接触到各种管制类药品。

    有些能够起到迷幻作用，有些能够激发姓欲，有些则会摧毁意志力。

    那个环境就是烂，能够融入其中的女人，再怎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个纯洁的好姑娘，换你你信么？

    不管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被骗也好、被迫也好、不知道后果抹不开面子也好，反正结果都一样。

    专心学习的学生里肯定有好女孩，可热衷于社交会活动的女留学生基本都是喜欢追求刺激渴望外在认同的人格不健全者。

    古甜对你明显有那方面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但还是有义务提醒你一下。

    总之，别把她当做女神名媛就对了。

    至于我，随便你怎么想。”

    韩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古甜。

    那姑娘挺漂亮的，宾大管理学也不是野鸡院校的垃圾专业，再加上她父亲的财富……十分有迷惑性。

    在寻常人眼里，她肯定是真名媛、白富美、高标女神。

    可惜，只是因为一时的嫉妒，和唐歆恬battle了两手，便被扒个精光……

    实在是惨。

    “谢谢。”韩烈举杯向她示意，“虽然我确实对她不感兴趣。”

    “不客气。”

    唐歆恬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挽上韩烈的胳膊：“走吧，抓紧时间，去交两个真正够分量的酒肉朋友。”

    通透！

    韩烈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一遍唐歆恬。

    在单独面对自己时，由于利益太重大，她的表现并不特别出挑。

    可是一旦面对外人……

    她比陈妍妃、潘歌、梁妩都强大太多太多。

    那是一种学历、经验、圈层、年龄共同酝酿出来的芬芳，潘歌和席鹿庭是够呛撵得上了，陈妍妃未来倒是有望挑战一下，可也十分遥远。

    怪不得潘子那么忌惮她……

    韩烈的感慨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一波又一波的熟人和陌生人打断了。

    今天的庆功宴是自助酒会形式，规格很高，光是身家百亿以上的房地产老总就来了三个。

    可是谁都不能掩盖韩烈的光芒。

    当人群中的刘铭灏第一个走过来，热情的拥抱后，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当刘铭灏带着韩烈去结识呃核心圈大老时，半个宴会厅都在讨论他。

    “那是韩总吗？”

    “不清楚，再看看。”

    “中信的老高也过去了，是他！”

    “嚯！他就是铭都证券化的操盘手？真踏马年轻！”

    “有志不在年高，黄浦滩又出了个人物啊……”

    “大范总和马总都是为了他来的吧？楼盘打包证券化，厉害，真厉害！”

    “老高，咱们也过去打个招呼？”

    “再等等吧，古勇肯定要讲两句的，叫他得意一会，不急。”

    高邑军和公司的三股东兼常务副总张光远站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韩烈的身影，心中风大浪急。

    搞房地产的永远缺钱，今年特别缺、超级难。

    韩烈的ABS思路并不新鲜，但他是魔都第一个做成房地产融资项目的……

    这么讲可能不太准确，确切的描述是——第一个以楼盘整体为项目主体，做成房地产资产证券化融资的金融人。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开了先河。

    之前不是没有人会做，而是由于房地产商的融资渠道没有被堵，不存在这样的市场需求。

    等到限贷令斩到头上，需求出来了，韩烈马上就做成了魔都的第一单。

    声名鹊起？

    这么形容有点浅了。

    反正是有茫茫多的房地产商，因此而开始密切关注韩烈。

    时也，命也。

    韩烈此时正混在核心圈里如鱼得水。

    大老们都很客气。

    “韩老师，项目做得太漂亮了，年少有为！”

    “韩老师，一般我们讲合作共赢的时候，也就只是双赢或者三赢，您这是新开了一条路，把所有的资源和力量都整合到一起，太精到也太难得了！”

    “韩老师，您的成功，对我们整个行业都有着巨大的指导意义啊……”

    好家伙，这顿马屁把韩烈拍的，飘飘欲醉。

    你以为开口奉承的只是一群小卡拉蜜？

    正相反，都是场内最拔尖的大老！

    搞房地产的最无所谓面皮，一旦觉得有必要，那可真是太会拍了。

    等到韩烈跟本土的地方性房地产商混完脸熟，老高又拉着他去券商那边转了一圈。

    这里的马屁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韩老师的判断简直神了！”

    “我们养着研究所一年要花掉三四个亿，不如韩烈您一个人……”

    “韩老师什么时候建仓？要不要合作一把？”

    最后开口的是一位公募大哥，当时就把韩烈震住了。

    不是，你们在这个年代都是这么狂野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聊公私合作？

    互相一寒暄，噢，有国企背景啊……那就对了。

    但是韩烈依然没敢答应，甚至都没有往下问到底要怎么合作。

    这种事，猜都猜得到，可是一旦问了，那么不管干不干，都会沾一身黄。

    结果，偏偏还是他们几个最热情。

    一个公募经理，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一个安永的SP。

    只是看到这个组合，烈哥的脑瓜子就特么嗡嗡的。

    不用问，肯定没憋好屁。

    找我干啥？

    基本一句话就能概括：兄弟，借你名气骗下韭菜！

    韩烈笑呵呵敷衍着，一句准话都没有，但适当的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各位前辈，今天时间不合适，咱们有机会再聊？”

    “好的好的，随时恭候！”

    直到韩烈离开，去到下一个圈子，中信的老高都没有对他发出任何警示或者提醒。

    于是韩烈心里有数了——这人不值得深交。

    别看他送了韩烈一块300多万的皇家橡树，可那是纯纯的利益交换，真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本质。

    现在就是一个关键时刻。

    就那个组合，金融圈老油条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他们是打算做所谓的市值管理，帮大股东套现。

    具体方式9成9不合规，甚至有8成概率违法。

    韩烈作为私募，不一定是顶在前面扛雷的，但一定会冒很大的风险。

    高总一句提醒都没有，明摆着是不敢得罪公募大哥，同时心怀侥幸，觉得韩烈经验浅，不懂行。

    ——能在市场里赚大钱，并不等于懂得那些深层套路。

    徐翔不就是这样被拉下水的么？

    一转身，韩烈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当场判了高总的死刑。

    金融圈历来如此，倒也不必奇怪。

    不过账是要记住的，慢慢清算就是了。

    唐歆恬极其敏感，几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韩烈的情绪变化，低声问：“怎么了？他们有问题？”

    韩烈不想和她讲，随口敷衍：“没什么，感觉老高有点不靠谱。”

    她听到这话，反而精神一振。

    “那就是真有问题喽？”

    唐歆恬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突然意味深长的开口：“对待某些人，仅仅诱之以利是不够的……想不想给他点教训？我帮你。”

    韩烈童孔一缩，心里大惊。

    我去！

    管理权力横跨银行和券商……你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