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远方泛起鱼肚白。

    大窑洞。

    披着一件衣服的老总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外，眼中急切与期盼等等色彩交织，抬起右手看了看时间，见到仍旧没有动静，摇了摇头，再次走动起来。

    “我说老总啊，你不要这么着急嘛，走过去走过来的，我眼睛都看花咯，万事先恰饭，肚皮不能饿着。”窑洞门口处传来一道调侃声，那道人影望着老总的模样，端着盛有稀饭的陶碗，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看老总暂时是吃不下的，还是我们先吃算咯。”儒雅男人同样端着陶碗，打趣道。

    “还得是德胜你有胃口，我是真吃不下。”老总听到两人的调侃打趣，不禁摇头叹气，一屁股坐在石磨旁边，抽出香烟点了起来：“太重要了，今天真的太重要了，冶炼试验成功，意味着我军从此具备自主制造重炮的能力，意味着我们以后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重炮，在这个年代就是当之无愧的战略性武器，而自主制造重炮的意义在于，他们有了逐鹿天下的基础！

    以前东躲西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柳树沟钢铁厂正在进行的首次冶炼试验，对组织，对部队，不可谓不重。

    “万事先恰饭，恰了饭，在这里等着好消息，我相信余华这个年轻人会给我们带来好消息的。”那道人影面色从容，眉宇间尽是自信，用筷子刨了一口稀饭，正声道：“老总，站在科学角度，你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余华和庄教授吗？”

    “自从庄教授和余华到了根据地后，我们的日子好像一瞬间变了，变得让我这个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儒雅男人点了点头，眼神露出感慨：“科学真的能改变一切啊。”

    以前的根据地，无轻工，无重工，无军工，典型的三无地带。

    轻重工业完全等于零，什么都造不了，而军事工业的水平和规模则处在最原始水平，兵工厂只能生产装填黑火药的劣质手榴弹，一炸两三瓣那种。

    现在呢？

    轻工业领域可以生产衣物、香烟、制盐、玻璃、陶瓷等等，重工业可以生产电机、柴油发动机、轴承、涡轮、拖拉机，化工业包括三酸两碱和各类优质火炸药，军工领域已经取得实现轻武器体系自主制造的目标，可以生产六十毫米迫击炮、中正式步枪及各类子弹手榴弹。

    根据地的日子，从庄教授和余华抵达根据地后瞬间改变，变得越来越好，变得越来越令人不可思议。

    “我明白这些，正是因为根据地的变化，因为根据地欣欣向荣的样子，所以我才冷静不了，过不了多久，老蒋会发现根据地的变化，日本人也会发现，到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言而喻。”

    老总猛抽了一口自产香烟，沉声道：“我现在就像地主老财，迫切需要一把大刀来驱赶那些豺狼，有了重炮，有了重炮部队，我们才能守住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

    “不过，德胜你说得对，我再怎么着急，也做不了什么，贸然前去钢铁厂还会影响试验。”

    “吃饭！”

    “这才对嘛。”

    德胜笑着点了点头：“尊重科学，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咯。”

    整个人端着碗，一边吃着稀饭，一边眺望东南方山沟里映照而出的光芒，那是战胜日寇的希望之光，亦是……拯救中华的曙光。

    学医救不了中华，教书救不了中华，唯有大炮可以为中华丈量国土，轰碎压在中华民族身上的三座大山，抵抗侵略者。

    ……

    夜色无声，晨曦渐渐破开黑夜的束缚。

    地平线，旭日东升，光芒笼罩天地。

    柳树沟钢铁厂内，电渣炉车间。

    “滋！”电气设备工作的高频电流声响彻四周，源源不断的电能持续输入，维持试验炉以380KV额定功率进行运转，车间四周空间温度颇高，各岗位试验人员已是汗流浃背，处在疲惫状态。

    此时，墙壁之上，时钟已经悄然指向上午九点。

    伴随着到达预定时间，在场所有人全都打起精神，目光投向已经坐镇中位五个小时的余华。

    “操作台，报告设备运行数据。”精神高度集中的余华，立即抬起手表查看时间，与车间时钟进行核对，确认无误，随即向操控台发出指令。

    “报告，电压58V，电流6500A，额定功率380KV，实时电耗1560度/吨，预估平均重熔率每小时300公斤。”得到指令，年轻操作员有条不紊给出一系列设备运行参数：“目前已运转五小时，预估重熔量1500公斤。”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操作员握着铅笔，以最快速度记录运行参数，留作数据备份。

    “操控台，电极夹头高度升高50厘米，取消回路，结晶器维持现态。”余华深吸一口气，略微活动有些僵硬的肩膀，双眼凝视释放滚滚热气的火红试验炉主体，正声给出指令。

    年轻操作员立即照做，迅速控制电极夹头，总调度员挥舞旗帜，向结晶器单位传达指令。

    “嗡！”

    转瞬，电极夹头在液压装置作用下缓缓升高，表面火红且炽热的电极钢锭徐徐上升，钢锭下端处于熔融状态，不断滴落红色的液态钢水，而随着电极钢锭离开熔池，电流回路随之断开。

    试验炉主体冒出滚滚热浪，结晶器运转维持现态，确保熔池下方的熔融金属以最快速度结晶冷凝，获取最高纯净度的钢材。

    车间内的变化骤然引起了周围众人的注意，看着缓缓上升的电极夹头，所有人明白，最重要的时刻来了。

    此时此刻，一根粗度达到280毫米的原始电渣钢锭已然成形，高度约0.5米，总质量达到1500公斤。

    当然，站在严谨的角度讲，目前试验炉内的原始电渣钢锭暂且不能称之为‘电渣钢’，唯有经过严格的金相检测和元素含量检测，确认内部金相组织结构及成分含量，达到电渣钢标准后，方可正式称之为电渣钢。

    “结晶器关闭主泵，试验炉主体向右倾转90°，取出钢锭。”脑海之中的冶炼数学模型高速运转，待结晶器将最后的熔融金属冷却结晶之后，余华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命令传出，各个单位立即执行，结晶器主泵关闭，试验炉主体随之倾转角度，待炉口角度达到九十度，取钢小组的两名战士出现，身穿最为简易的隔热服，使用一台连接行车的金属夹头，近距离靠近极为滚烫的试验炉主体，使用金属夹头锁定火红的原始电渣钢锭。

    “嗡！”行车徐徐向后运动，两名战士忍受着炽热高温，死死控制金属夹头，将重达1.5吨的电渣钢锭取出试验炉。

    “咚！”

    火红电渣钢锭落下，与下方准备好的金属运输平板车，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沉闷，浑厚，澎湃有力。

    画面定格，世界上第一根电渣钢锭，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