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电文已二次核实。”陆远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旋即递上机密电文。

    陈康急切地接过电文，简短却蕴含极高信息熵的内容映入眼帘，读完过后，整个人只觉得有些……恍忽。

    成功了？

    怎么就成功了呢？

    不是说好的四十八小时吗？

    陈康万万没有想到，惊喜会来的如此之突然，如此之迅捷，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试验炉首次冶炼试验成功——伴随着陈康读完机密急电，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全面转入军工生产的时刻要来了。

    “情况怎么样？”刘将军呼吸略微急促，立即问道。

    “首次冶炼试验成功后，余华先生正在率领工人们进行二十四小时试生产，如果试生产没有问题的话，按照预定计划，会直接转入满负荷生产状态，当前试生产已开始一个小时。”陈康闻言，回过神，连续深呼吸数口气，迫使自己恢复冷静，回应道。

    惊喜。

    当真是莫大的惊喜。

    陈康没料到三岔湾地区会提前进入首次冶炼测试，比心中的预期时间早得多。

    刘将军听到这番话，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面容严肃，正声道：“此事重大，你马上给大窑洞上报！”

    陈康当然明白，连忙点头。

    首次冶炼试验成功意味着氧气顶吹转炉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实现实质意义上的成功，这件事不仅会对军工局内部格局造成重要影响，还涉及另外一件事情——如何奖励研究人员。

    屋外，阳光格外炽热，似如熊熊烈焰，即将席卷世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熊熊烈焰足以焚天。

    无人知晓陕北这片工业荒漠诞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技术。

    ……

    大窑洞。

    “老总，这是军工局关于氧气顶吹转炉工程的最新消息，主要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榆林钢铁厂安全问题，二是最高科技组奖励问题，五号去南京那边了，就我们两个拿主意。”

    “成功了？怎么回事，陈瘸子不是说需要四十八个小时吗？”

    “原本是的，哪想到余华给他来了一个惊喜，冶炼试验比原定时间提前五小时以上，目前榆林钢铁厂试验炉正在开展二十四小时试生产，等试生产结束，视情况决定是否转入全面生产阶段。”

    老总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理解，放下手中的绝密报告，缓缓说道：“冶炼试验成功，便意味着属于我们的钢铁工业诞生，试验炉对我们来说就像命根子一样重要，安全问题属于重中之重，第一，严格封锁榆林钢铁厂所有消息，尤其是涉及氧气顶吹转炉技术内容，第二，部署两个团的兵力作为常备驻军，为稳定生产提供必备的安全环境。”

    保密！

    氧气顶吹转炉技术有多么先进无需多言，一旦泄露出去，势必会引起外界的窥探，这个外界……将是日寇与西方。

    两个团作为常备驻军编制，任务只有一个，保护榆林钢铁厂，绝不能让任何因素影响生产。

    别看两个团似乎不起眼，实际上，按照当前流行的方块师编制计算，等同于部署了一支旅级作战部队。

    作为当前主流的部队编制结构，方块师由二旅四团构成，团一级设三营，通常称之为二二编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红军部队就会以二二制编制基础改编。

    以两个团兵力保护榆林钢铁厂，对根据地来说，真的算是大手笔。

    “毫无疑问，我们现如今就像怀璧其罪的匹夫，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关于试验炉技术信息要严格把控，常备驻军我赞同，不过我认为可以充分利用自身优势进一步加强这两个团的打击火力。”

    “加强火力？怎么加强。”

    “团一级建立直属山炮排，直属迫击炮连，共装备2门75毫米山炮和6门三七式迫击炮，营一级设迫击炮排，装备2门三七式迫击炮，如此一来，这种装备的团级部队将在火力支援方面高于日军大队。”

    “也就是说，团属和营属加起来一共配备12门三七式迫击炮，以及2门75毫米山炮，按照这个武器装备标准的话，火力已经与南京德械师持平，甚至略有胜出，但问题在于我们一无法制造山炮，二财政上支撑不起，想要这个标准建立部队的话，非常困难。”

    “老总，你不要理解错了，我说的是在这两个团的基础上，而不是全军，关于山炮和财政，我想随着时间推移这两个问题会妥善解决。”

    “所以，意思是……以这两个团进行一次新编试验？”

    “就是这个意思，把红一的山炮连四门炮全调过去，再按该标准装备迫击炮，让两个试验团迅速建立起来，如此既可以保护榆林钢铁厂，又能为部队日后的壮大积累经验，老蒋的德械师不错，日械和苏械也很好，集百家之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看看我们能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红械道路。”

    “好，我同意这个计划。”

    “老总，你看怎么奖励最高科技组？”

    “拿出诚意，必须予以重赏，庄教授和余华本质上属于受聘技术人员，应当按照当初招待宴签订的合同履行条款，关于林婉同志和赵章成同志的奖励，我看可以记功升职，加上一定的物质奖励。”老总面容严肃，给出自己的想法。

    合同！

    是的，作为受聘技术人员，余华与庄前鼎教授与太行实业公司签订了关于氧气顶吹转炉技术的买断合同，这份买断合同是在两人第一次抵达延城时举办的招待宴上所签订的。

    合同条款规定，氧气顶吹转炉技术研发成功，太行实业公司将一次性支付技术买断费用共计十五万大洋，予以购买余华和庄前鼎教授一同研发的氧气顶吹转炉技术，余华占八成，庄教授占两成。

    尽管余华和庄前鼎教授早就算得上‘自己人’，提供各种技术帮助，但该有的东西一定要有，这份买断合同更是不可置若罔闻。

    规则，必须遵守。

    “我同意，就按这个方案办，十五万银元的确该花，毕竟氧气顶吹转炉技术的实际价值，放在外面别说十五万，或许一千五百万银元，甚至美元都不可能买到，我们算是捡了一个特大便宜……不过，花完这笔钱，我们面临的压力更大了，账面还剩三十万大洋，陈瘸子的次品炮卖出去没有？”

    三十万大洋看似很多，实际上对于整个根据地工业建设和各种消耗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资金压力极大。

    “暂时没有，他给我汇报的是还在积累库存，目前一共有十二门次品炮，这些炮我去看过，虽然存在加工精度误差，但都算得上好炮，比部队以前用的迫击炮好太多了，当然也不是指责庄教授提出的公差标准第一原则，只是心里有些感慨。”

    “我们现在即富有又穷，所谓富有，在于实现了迫击炮和各类武器弹药生产，所谓穷，就是没钱，这是技术发展过快导致的原因，要尽快适应。”

    “是啊，我就是很不适应。”

    “当前的市场价格怎么样？”

    “据军工局汇报，市面上一门八成新六零迫价格已经涨到2800大洋，只收黄金和大洋，不收法币，如果以我们次品炮的品质，价格还能上涨三成。”

    “一门炮3600大洋，让陈瘸子尽快出手这批次品炮，缓解资金压力，这算得上我们的硬通货。”

    “资金压力过大的话，我认为必要时刻可以向各路军队售卖标炮，获取资金。”

    “这个办法视情况而定，日军第五师团先头部队已抵达南口地区，主力预计将在三到五天后抵达南口，这一仗，就看汤恩伯怎么打了，如果能咬下第五师团一块肉，对国人抗日情绪有极大帮助。”

    自北平沦陷和天津沦陷后，国内舆论全都呈悲观态势，很多读书人心中绝望，对于中华神器即将三月内沦落日寇之手的言论予以赞同，普通人或许还无所谓，但对了解中日综合国力差距的读书人而言，深知中华不可能抵挡日寇进攻。

    国人悲愤，却不知如何宣泄，亡国之论广为流传，相当一部分人笃定中华会亡于日本之手，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当一个良民。

    如果这个时候，中华军队能从日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值得的，可以极大振奋国内抗日情绪，让无数人从黑暗之中看到希望的曙光。

    大窑洞内，陷入往日的军事讨论之中。

    ……

    日月轮替，斗转星移。

    眨眼已是翌日上午时分，榆林三岔湾厂区内呈现热火朝天的景象，所有人犹如不知疲倦的机器般进行繁重且危险的炼钢作业，齐心协力创造二十四小时试生产记录。

    一号中型高炉和二号小型高炉顶端冒出浓浓的有害气体，释放到大气之中，污染周边环境，两座高炉持续作业，待到冶炼时间到，捅开泥封的出水口，源源不断流出炽热且耀眼的高温铁水。

    两台鱼雷罐车不断往返，将铁水运抵厂房，以供炼钢所需。

    这是人类工业荒漠最不可思议的画面，亦是无数人难以想象的画面。

    这是希望。

    这也是光！

    象征着中华未来的光！

    现如今，二十四小时试生产已经进行二十三小时零四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试生产阶段便将结束。

    治疗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中药即将抓好，剩下的就是熬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