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最近春风得意,可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连相国李德昭都被他扳倒。
无数平时趾高气扬的权臣,居然跪在他面前向狗一样的哀怜求饶,这着实让来俊臣心满意足,这也是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来到各间牢房前,尽情将从前高高在上的权臣们狠狠羞辱一番。
不过今天来俊臣却有点不太高兴,他刚刚得到消息,圣上派相国娄师德率军三万军向扬州进发,又派河内郡王武懿宗前往扬州宣旨,却没有他来俊臣的事情。
这让来俊臣心中极为不满,他当然知道武懿宗去扬州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就是去挖兴唐会的老巢,而对付兴唐会应该是他来俊臣的事情,圣上怎么能在收购战果的一刻,把兴唐会转而交给武懿宗,这分明是把他来俊臣当猴耍。
来俊臣越想越不满,他来俊臣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来俊臣负手在御史台的官房里来回踱步,反复思量对策,圣上不会同意他去扬州,只能留在洛阳,但他又不能在扬州的盛宴中缺席,他必须派最得力的心腹前往扬州替他赴宴。
这时,监察御史侯思止和王大贞出现在门口,“中丞找我们吗?”
“你们进来”
来俊臣把两人叫了起来,请他们坐下,他沉吟一下道:“我想让你们二人率领百名武士赶往扬州,没有问题吧
侯思止年约四十余岁,身材瘦小,一双绿豆小眼亮光十足,显得极为狡黠精明,他是著名的告密人,靠告密发家,曾被武则天接见并夸赞。
他因为不识字,武则天便问他,不识字怎么识别奸佞?他却说,貔貅从不说话,却用犄角顶出忠奸,他这番貔貅论深得武则天赏识,任命他为监察御史,几年前炮制了大量冤案,被人恨之入骨,武则天用完了他,便将他一脚踢到角落,不再理睬他。
侯思止自知造孽太深,唯恐被清算,便紧紧依附来俊臣,成为了来俊臣的忠实走狗,来俊臣也看中了他的奸猾,便决定把他派去扬州。
侯思止连忙起身道:“中丞让我去东,我们绝不会向西走。”
来俊臣很满意他的表态,拍拍他肩膀笑道:“坐下说”
王大贞迟疑一下问道:“不知中丞派我们去扬州做什么?”
“你不用急,我会详细告诉你们。”
来俊臣从桌上取过一只锦轴,递给了他们,“这上面有我详细的任务安排,你们自己去慢慢研究吧”
停一下,来俊臣又道:“时间紧急,明天一早武懿宗就要出发,你们也要在明天天亮前出发,另外要格外当心李臻,他也要去扬州。”
两人一起躬身施礼,“卑职遵令”
两人离开房间,来俊臣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夕阳余晖,红色的晚霞映照在他脸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咬牙切齿道:“我的东西,谁也休想夺走”
在大唐各地的雄城中,扬州无疑是东南方向的一颗明珠,在大唐有扬一益二之说,也就是说,除了长安和洛阳两座都城外,天下第一繁华之城首推扬州,其次便是成都。
扬州既是州名,同时也是州治的城名,由江都和江阳两县组成,其中江都县是扬州的主城,位于长江和漕渠的交汇之处,因交通发达而商业繁荣,这也得益于隋炀帝杨广开凿的大运河,贯穿南北,使扬州的经济得以迅猛发展,到了中唐时代,扬州已经发展成为大唐的四大经济中心之一。
扬州最美的季节在三月,故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名句,虽然此时已是五月,天气渐渐炎热,没有了花红柳绿的美景,但漕河两岸郁郁葱葱,江山如画,更给人一种俨如在画中行游的陶醉。
李臻和武懿宗一行从洛阳出发,先从陆路到了陈留县,在陈留县该走水路,一行人包了十几艘大船沿着汴水南下,行了五六日后,渐渐要抵达扬州城了。
“老李,我觉得还是南方比北方更有灵秀之气,你看这山这水,我简直要醉了。”
狄燕和李臻坐在后面的一艘大船之上,大船有三层楼,他们就坐在第三层,有宽敞的大窗,狄燕就坐在窗前,一边喝茶,一边迷醉地望着远处的美景。
青山如黛,漕河两岸分布大片稻田,稻田边不时出现一条条清澈的小河,一团团浓绿的树林分布在小河边、稻田内,渲染着秀美的风景。
李臻盘腿坐在大桌前,正仔细地查看一幅地图,他听见了狄燕的感概,便抬头笑了笑道:“你父亲不在彭泽吗?那儿也是南方,难道风景不如这里?”
“彭泽虽然在南方,但人口太少,再说两地的心境也不同,在彭泽,我们一家人都在想父亲什么时候能回去,哪有心思欣赏什么风景。”
狄燕白了他一眼,提高声音道:“喂人家现在兴致很好,你要么说点好听的话,要么就做自己的事,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行不行?”
“好好我不说了,只是略有点好奇。”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在船舱外禀报道:“启禀统领,武将军派人来了。”
李臻点点头,对狄燕道:“我去看看”
提到武懿宗,狄燕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在陈留县换船时,武懿宗看见了她,便直勾勾地盯着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就像色中饿鬼一样,当得知她和李臻一起,又是狄相国的女儿时,他才悻悻上了船。
一路之上,武懿宗强迫地方官府给他进献歌妓舞姬,夜夜笙歌,令人厌烦之极,狄燕也感觉李臻说得对,对这个好色如命的武懿宗,她必须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老李”狄燕叫住了李臻。
“怎么了?”李臻回头笑问道。
“当心一点”狄燕低声嘱咐他。
李臻笑着点点头,快步离去了,狄燕目光又转向窗外,本来很好的兴致,被武懿宗这么一打岔,外面的风景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李臻来到一楼,一名武懿宗的亲兵上前行礼道:“大将军请李统领过去,有要事商议。”
李臻也知道马上要到扬州了,确实有些事情要和武懿宗商议一下,他上了一艘小船,小船如飞,渐渐追上了武懿宗的坐船。
武懿宗的坐船是这只船队中最大的楼船,约三千石,可坐数百人,除了三百名亲兵侍卫外,武懿宗又带了数十名姬妾,但他还是不满足,又强逼沿途官府给他进献了二十几名舞姬歌女,一路纵情声色。
李臻和武懿宗打了几次交道,发现他颇有点像来俊臣,虽然好色如命,但另一方面又精明狡诈,心狠手辣,是一个厉害角色。
一名亲兵领着李臻进了二楼的议事堂,一进门,只见武懿宗正搂着两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饮酒作乐,浓烈的香气和酒味混在一起,直冲李臻脑门,李臻不由眉头微微一皱,上前躬身施一礼,“卑职李臻参见大将军”
李臻的官职只相当于郎将级别,爵位也很低,和大将军、河内王相差太远,不过他现在属于天子武则天直管,又有上官婉儿这个后台,故官职虽低,但武懿宗对他还算比较客气。
武懿宗并没有因为李臻到来而有所收敛,他眯起眼睛笑道:“李统领有美相伴,这一路南下过得不错吧”
李臻淡淡一笑,“彼此彼此”
武懿宗大笑起来,“好我喜欢这样率真之人,不像那些虚伪的士人,表面道貌岸然,心里比谁都龌蹉。”
他刷地一下,把身旁一名女人的衣服剥掉一半,露出雪白的上身,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躲到武懿宗强行拉了出来,怒道:“你再躲,我把你全身剥光,快给李统领敬酒去。”
女子无奈,只得光着上身,端起一杯酒跪在李臻面前,娇滴滴道:“李统领。请喝酒”
“多谢了”
李臻接过酒杯,用衣袖遮住,一杯酒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去,他怎么可能喝武懿宗敬的酒,为了避免误喝酒中毒,狄燕特地给他做了一只臂套,吸水性很强,酒水顺着手臂流走,只要用袖子遮住,对方根本看不出来。
武懿宗果然没有看出李臻的小手段,连坐在旁边的女人也没有发现,武懿宗大喜,借着酒意笑问道:“李统领怎么不把狄姑娘一起带过来?是不是怕我——哈哈”
李臻大怒,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冷道:“扬州马上就要到了,大将军不怕遭遇什么不测吗?”
武懿宗笑容僵住了,半晌才冷冷哼了一声,一挥手,“你们都下去”
两名舞姬连忙退了下去,船舱里只剩下武懿宗和李臻两人,武懿宗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戏谑之意,脸色也变得阴冷下来,看了一眼李臻道:“李统领的意思是说李元嘉要刺杀我吗?”
“不仅仅是李元嘉,我昨天得到一个准确情报,来俊臣也派人南下了。”
武懿宗一张马脸刷地变得通红,他当然明白李臻的意思,自己这次南下扬州,实际上就是抢了来俊臣的大功,一旦兴唐会破灭,功劳就归他武懿宗,和来俊臣没有半点关系了,所以来俊臣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武懿宗狠狠瞪了李臻一眼,“既然知道来俊臣派人南下,为何昨天不说?”
李臻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一句:“卑职昨晚让酒副尉来禀报大将军,但大将军却不肯见他。”
武懿宗半天说不出话来,说起来还是他理亏,他只得哼了一声道:“圣上命你来保护我,若我出了事,你也小命难保”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将军不听听我的建议呢?”
武懿宗慢慢坐下,板着脸问道:“那依你之见,现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