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气息从柳平身上发散出去，如同一轮又一轮水波。

    吞神噩梦波！

    这股波动仿佛蕴含着天然的上位力量，令一切感应到波动的存在为之战栗。

    大地、虚空、万物都开始微微颤动。

    它们似乎随时都会被某种力量彻底粉碎——

    只要柳平愿意！

    影种·噬暗者静静感受着，逐渐从这种波动中产生了天然的畏惧。

    在无尽的岁月中，数不清的影种·噬暗者用自己的死亡在进化中标记了一件事——

    不要惹吞神者。

    这是刻印在本能中的畏惧与臣服。

    但是自己受了伤，如果不尽快吞噬灵魂获得奇诡魂力，那才真正麻烦了。

    为了活下去……

    影种·噬暗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们分一分？”

    柳平冷冷的看着它，一时并未说话。

    一段记忆正在他脑海里慢慢苏醒——

    那是过去的某一世。

    在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里，另一个自己手持百纳刀，正在不停的逃窜。

    一头影种·噬暗者漂浮在天空上，不紧不慢的跟随在后面，口中发出大声的嘲笑：

    “人类啊，你一直在偷窥我与其他噩梦存在的战斗，我猜大约有数十场了，但这对你有什么用呢？”

    “作为凡人，你连跟我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你只是个食物……”

    另一个柳平突然跳起来，回身斩了一刀。

    但见重重叠叠的刀芒飞射出去，将影种·噬暗者从世界中斩飞出去。

    下一秒。

    世界随着刀芒的出现而开始陷入毁灭。

    趁着这时——

    那个柳平忽然开口道：“记住。”

    “影种·噬暗者在重伤情况下无法发动大部分攻击手段。”

    “但它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涌现力量，会以‘建议’的形式发动。”

    “当它说出某个‘建议’，一定不能直接否定它的‘建议’，否则它的‘建议’就会被激活成一个超时空召唤咒。”

    “这叫做‘触发式隐匿性陷阱类因果律召唤术’。”

    “听上去是不是很复杂？其实它充满了我们众生无法理解的荒诞和诡异。”

    “实际上，就连序列也探测不到它的发动。”

    “它是这样运作的：”

    “一旦影种·噬暗者的某个建议被否定，便会随机召唤三种比影种·噬暗者更强的怪物，强制性的为它作战，直到‘建议’得到了实施。”

    “——就连它自己也不能违背‘建议’！”

    轰！！！

    剧烈的震鸣声中，整个世界彻底毁灭。

    所有画面从记忆里散去。

    柳平回过神来。

    建议——

    原来还有以‘建议’发动召唤的能力。

    这也太阴毒了。

    要如何应对这样的能力呢？

    对于众生来说……

    噩梦怪物的一切无法理解，就像奇诡中呈现的‘涌现’那样——

    但话说回来，噩梦怪物视众生为食物，难道它们会专门研究食物的想法和文明么？

    也许对于它们来说，众生也是难以理解的？

    柳平默默感受着身体变化所带来的心境变化，默默加了一句。

    ——兴许不是难以理解，而是根本不屑于去理解。

    这是高等存在的傲慢。

    柳平望向影种·噬暗者，心中念头飞闪，忽然想起它刚才说的一句话：

    “那——我们分一分？”

    按照记忆来看，这样的话肯定属于‘建议’。

    想要阻止因果律召唤术，就不能直接否定这个‘建议’！

    一念及此，柳平开口道：“可以，你想怎么分？”

    噬暗者露出意外之色，但立刻就说道：“这个世界，我七你三，你看怎么样？”

    “这个建议不错，但我有一个想法。”柳平赞了一声。

    影种·噬暗者怔住。

    对方说“建议不错”，就等于没有否定自己的建议。

    自己发动不了那个最厉害的奇诡能力。

    但这个小兔崽子说他有一个想法。

    你大爷的。

    建议不错？那你还有什么想法？

    影种·噬暗者忍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势传来的痛楚更加让它心烦，不由顺嘴就说道：“不如你就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怎么样？”

    “你想知道？”柳平问。

    “当然。”影种·噬暗者猛然醒过神来，但这时也不敢否认自己的建议，只能附和着说了一句。

    柳平和熙一笑。

    蠢货！

    这可是你让我说说看的！

    他开口道：“我是幼生体，而你看上去似乎也有伤在身，我们何必为了一个世界打的你死我活？我的想法之中，有一条是这样的——”

    他随手从戒指里摸出一块黄金，心念一动，黄金上就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接着。”柳平把黄金抛过去。

    影种·噬暗者抓住黄金，放在眼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请听题：”

    “天空中有噩梦种·吞神者、影种·噬暗者两位存在，现在噩梦种·吞神者在前，影种·噬暗者在后，两者分别以光速、1.09725734倍光速做同向匀速运动，当前他们的间距为十万公里，问——”

    影种·噬暗者猛然抬头道：“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柳平耸肩道：“因为你想知道我的想法，这道题里暗藏着我众多想法中的一个，我必须给你看——呐，你可是说了要看的，不许反悔。”

    影种·噬暗者瞪眼望着那块黄金，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见鬼！

    我确实想知道你的想法。

    ——可你这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这他妈一道人类文明的低等破烂题，你说它“暗藏”着你众多想法中的一个！

    我还得把题做了，才能猜一猜你想的是啥？

    真是活见鬼！

    这小子，一看就是才出生的幼生体，不可能知道我压箱底的绝招啊。

    难怪别人都说吞神者难对付——

    不行，我不能失了分寸，我要镇定，决不能在这里翻船。

    影种·噬暗者一边默默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努力去看那道题。

    这时柳平却再次摸出来一块黄金。

    他意念一动，在上面刻满了字，朝噬暗者扔过去。

    影种·噬暗者接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请阅读下面一段文字，然后谈谈它所表达的中心思想：”

    “红房子里的阳光开始消退，已经四点多了，凄凉的黄昏逐渐取代了阴沉沉的下午。”

    “我听见绵绵不断的雨仍在敲打着楼梯处的窗户——”

    雨在敲打窗户？

    我敲你妹啊！

    影种·噬暗者攥紧黄金，心中涌起暴虐的情绪。

    “这个……题……又是要干什么？”

    它努力以平和的语气问道。

    “你不是要知道我的想法么？其实这道题也暗藏了我的一些想法。”柳平道。

    话音未落，他手中又出现了一块黄金。

    “停！”影种·噬暗者猛然喊道。

    几乎是下一瞬，它立刻反应过来——

    就算是它自己也不能违背“建议”！

    “建议”的内容是：

    “不如你就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怎么样？”

    这是自己亲口说的。

    假如自己违背了它——

    这个术就立刻会为对方召唤三名帮手！

    一个幼生体的吞神者还有的一拼。

    但若再加三个帮手，自己必死无疑！

    心念电闪间，影种·噬暗者迅速把那句话说完整：

    “停——下来是不对的，请继续。”

    柳平微笑道：“这才对嘛，说好了要听听我的想法，少一条都不行。”

    他将黄金扔过去。

    影种·噬暗者默默接过黄金，朝上面一看。

    ——这一次黄金上终于没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了。

    只有三行大字：

    “影种·噬暗者出生于噩梦之雾中，是从雾之蛋里破壳而出的。”

    “那么请问：”

    “是先有蛋，还是先有影种·噬暗者？”

    影种·噬暗者一眼扫完题目，缓缓低下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柳平又摸出一根金条，轻咳一声道：

    “请看下一题——”

    影种·噬暗者猛然抬起头道：“你到底有多少想法？”

    “我也不知道，毕竟每分每秒都有数不清的想法冒出来。”柳平耸肩道。

    影种·噬暗者道：“很好，现在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它是你的了。”

    轰！！！

    话音落下，影种·噬暗者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冲天而起，爆发出剧烈的嗡鸣声，瞬间便不知去向了。

    柳平站在半空，大声喊道：“喂，别走啊！下面的题目更精彩呢！”

    天空中，没有任何回应。

    影种·噬暗者早就跑的没有影儿了。

    柳平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毕竟受了重伤……不愿意在这里跟我消耗时间……”

    他轻声喃喃道。

    是的。

    自己在发动“见闻如名”的时候，看到影种·噬暗者头顶上有一个“重伤”的标签。

    时间越久，它越耗不起。

    ——所以它一发现自己被坑了，便立刻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敢再听下去。

    柳平摇摇头，身形一纵便朝大地落去。

    他回到早已被夷为平地的武馆，大声喊道：“初云裳！”

    一片乱石瓦砾被掀开。

    初云裳从一条地道里爬了出来。

    “柳平，你没事吧？”她慌慌张张的问。

    “我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个世界恐怕有大事了。”

    柳平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