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黑暗包围了一切。

    柳平睁开眼，从担架上坐起来。

    只见这里是一处临时搭建的营房，一个个伤重的修士们躺在高高低低的担架上，偶尔发出痛楚的呻吟。

    ——自己回到了墓葬之地。

    那块腰牌轻轻漂浮在半空，散做无数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几行小字出现：

    “‘死亡腰牌’已经激活，帮助你获得了某种临时身份。”

    “你可以合理的出现在当前幕。”

    “本序列从未见过此类情况。”

    “——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字一收，消失在虚空之中。

    紧接着，营房的门被打开，一名陌生的修行者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火光照亮了营房。

    “道友，你看上去恢复的不错。”修行者冲他笑道。

    可是看他的神情，似乎根本不认识柳平。

    ——之前那名炼气修士和他的师叔去哪儿了？

    柳平此时自然身体无恙，笑着抱拳道：“多谢道友搭救。”

    修行者连连摆手道：“可不是我救的，你躺了三天三夜，幸而这瓶回生散起了效用，否则你就麻烦了。”

    他举起那个装着回生散的瓶子，朝柳平示意道。

    柳平静静的看着对方，忽然笑道：“道友，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都去前线了，据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那修行者道。

    柳平忙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太清楚，如果你去人多的地方问问，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对方道。

    “……不好，我还有点头晕。”柳平呻吟道。

    修行者愣了一下，略作思索，将手中火把插在柳平担架前的空地上。

    “那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你想出来的时候，就带着火把出来。”修行者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营房中，再次恢复安静。

    柳平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烧的火把，目光转而投望虚空。

    一行行小字正停留在那里：

    “第一幕。”

    “这里是起始之幕，也是你选择自身道路的开始。”

    “剧情提要：”

    “前方的战争已经走向结束，你从墓葬之地意外醒来，正面临着命运的选择。”

    “根据已有攻略可知：”

    “前往前锋营地的人会获得战功，从而赢取名声功法和财富；”

    “去往骁骑营地的人会结识各大门派弟子；”

    “抵达军械后备库的人有一定机会获得宝物。”

    “——你需要与人比试一场。”

    “负责此地的修行者将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你前往的方向。”

    “当你的方向决定之后，将会有后续剧情提示出现。”

    柳平迅速看完，在心中问道：“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虚空出现一行行燃烧的小字：

    “本序列必须提醒你。”

    “本序列的字体乃是酷炫的燃烧体，只此一家，无法冒充，见字如见序。”

    “那些歪歪斜斜的字，并非本序列的提示。”

    “——它们来自你获得的死亡腰牌。”

    柳平目光一凝。

    原来如此。

    修行世界的一切都是设置好的。

    外面的人若是进来，连详细的攻略都有。

    他们只需要按照提示去做，便可走向相应的剧情，从而在修行世界获得一些什么。

    ——这如何不像一场戏？

    忽然。

    虚空再次浮现出一行行燃烧的小字：

    “通报一次特殊情况。”

    “当前隐藏时空已经被发现，有未知的存在即将侵入当前时空！”

    柳平立刻站起来，翻手取出双管散弹枪，将两颗神圣子弹填充进去。

    他手持长枪，警惕的望向四周。

    下一秒。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别紧张，是我。”

    虚空如同碎裂的幕布朝四周散开，紧接着，一名留着披肩长发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她有着一双血红色宝石般的双瞳，盯着柳平看了几眼，头也不回的招招手。

    虚空在她背后合拢。

    “原来是你。”柳平道。

    自己跟对方无冤无仇，甚至还弄出过两具剧毒的怪物尸体给对方吃。

    当然。

    对方也告诉了自己一些秘密。

    不知道对方这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修行世界不过是一场戏。”小女孩道。

    “是的。”柳平道。

    “第一幕是被选定的起始点，一个人只能来一次，而你已第二次出现在这里——这对于整个修行世界来说，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小女孩又道。

    “我只是一个小小修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柳平笑道。

    “因为你是例外。”小女孩道。

    “例外？”柳平奇道。

    小女孩点头道：“对，就算是那些重新苏醒或夺舍的修行者，甚至是那些反抗者，他们自以为看清了什么，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剧情的一部分，而你不是。”

    柳平想起了之前那些帮助自己的修士们。

    甚至是前代妖王。

    还有那位把青丝缠绕在自己手上的李师姐。

    如果一切都是被编织好的戏……那么……

    “他们都被控制住了……那我呢？我是什么？”他问道。

    “你是一个完全不在剧情中的人，你活了过来，对剧情造成了影响，这种影响可大可小，关键在于……你的立场。”小女孩道。

    “愿闻其详。”柳平道。

    小女孩道：“假如你站在生界一边，那就按照生界制作的剧情提示去做吧，这样的话，修行世界的剧情不会有任何改变，一些因为你而产生的错误也会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变得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我站在修行世界一边呢？”柳平问。

    小女孩环顾一周，走上前，将之前那名修行者留下的火把轻轻举起来。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你已经有了生界的正式身份，如果你站在生界那一边，完全可以拯救你自己，从此作为一个活人，为了让光明照亮大地，为了拯救活着的人们，为了祛除所有永夜的黑暗而奋斗。”小女孩平静的说道。

    “如果我站在修行世界一边呢？”柳平再次问道。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小女孩道。

    “什么？”

    “修行世界的剧情将会因为你而走向崩溃，尽管还需要些时间，但这是不可挽回的一点。”

    小女孩将火把递给他。

    “选择生界，就拿着这火把走出去，跟那个修行者接头，按照剧情走下去。”

    “选择修行世界，就做点别的什么——随便什么都可以。”

    小女孩退后几步，认真的望着柳平。

    时间缓缓流逝。

    柳平想了想，说道：

    “我曾见过一个修行者，他按照被赋予的命运指引，一连许多次跳下悬崖，被各种陷阱杀死。”

    “无关立场，我只是觉得——”

    “如果这是光明，那么光明只会是我唾弃的对象。”

    “没有人应当成为别人控制的角色。”

    小女孩认真听着，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所以，你的决定是？”她问。

    柳平鼓动灵力，朝那火把狠狠的吹了一口气。

    火光顿时熄灭。

    光明褪去。

    黑暗笼罩了一切。

    “就让一切变得不可预测吧，这才是有意思的事。”

    柳平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