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弹钢琴的人里同样有一个小江湖。武侠里的江湖，大侠名动天下之前往往会有一个小聚会，武林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方，以武论高低，就像江超正在参加的钢琴比赛一样。

    一曲而毕。

    在场的艺考生看江超的眼神都变了，胖胖的女老师十分欣赏地看江超，首先鼓起掌来：“真棒！”

    底下的学生没有人说话，好看的女生们更加矜持，坐的端端正正，腰杆挺直，抬头挺胸，散发出青春气息，认真地看着江超，江超觉得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而长相平凡一些的女生视线避开了江超，只是看似不经意，又多次不经意地瞄一瞄江超。

    “真的很棒！”女老师又赞叹了一声，“江超是吗？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同学分享一下你练琴的心得？”

    江超笑了笑，转过身子。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经验或许不一定对你们有借鉴价值，是这样的……”

    ……

    跟同学们分享完经验，江超又练了很久。留下来了几个女生，她们全程都很安静地聆听江超练琴，男生则没过多久就走了。丁轩在这里待着无聊，他没过多久也走了。

    好不容易等江超练完，几个艺考生鼓起勇气询问江超钢琴上的问题。

    “嗯，这首曲子我也练过，但老是弹不出来小哥哥你开头那种感觉怎么办呀……”

    “嗯……你先试试？”

    女生弹了一下，江超认真地评价：“庄板开始，这首曲子的力度标记是一个f，因为和弦已经很庄重了，所以这里弹的时候不能这么重……”

    “这样吗？”

    “还要再轻一点……”

    “这样……？”

    “嗯……差不多。”

    然后这个女生还没问下一个问题，又被另一个女生匆匆挤下去：“江超小哥哥……”

    江超咳嗽了一下：“就叫我江超吧。”

    “哦，小哥哥，我左右手老是配合不好呢……”

    江超还没回答，马上有人打断：“你那问题江超解决不了，自己回家练吧……江超，我的问题比较实在，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嘛~”

    江超有些头疼，勤奋好学的女生怎么这么多。

    “嗯，你说。”

    “你有没有女朋友？”

    “啊？”

    “嗯！”

    ……

    江超回到丁轩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了。

    “怎么样？”丁轩刚刚练完拳，一面问江超。

    江超叹了口气，“累。”

    “累？”丁轩愣了愣。

    江超耸耸肩，“明天我不去了。”

    “啊？”丁轩疑惑不解：“弹钢琴这么累？”

    “弹钢琴不累……但回答那些女生的问题挺累。”

    “他们问你什么了？”

    “生活上的……”江超说：“我觉得她们其中有人看上我了，不知道感觉对不对。”

    丁轩沉默了一下，“你真没谈过恋爱？”

    江超认真地点点头。

    丁轩就笑了起来：“哈哈，那你可能感觉错了。”

    “啊？我太自恋了？”

    “不是。她们应该不是其中有人看上了你……”

    丁轩嘴角上扬，故意顿了顿才说：“应该是留下的都看上你了。”

    江超眨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我没有自恋？”

    “你谦虚了。”

    ……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比赛的那天。

    第二轮开始，观众也多了起来。丁轩和丁爷爷也到台下给江超加油。

    上台前，江超在后台碰到了近藤优美。

    “嗨，江超！”

    江超有礼貌地笑笑。

    “待会儿要加油哦！”近藤优美又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江超说：“你也是。”

    ……

    江超登台了，他站在台上对台下的评委和观众鞠了一躬，姿势优雅，看上去十分有风度。

    这时，江超注意到台下的观众里竟然还有那个胖胖的女老师，还有那几个“指教”过的女生，于是对她们微微点头示意。

    坐下。

    江超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肖邦被誉为钢琴诗人，他的曲子充满悲剧色彩，而这首《降b小调奏鸣曲》炉火纯青地体现出了肖邦音乐里那种戏剧一般的精神热潮。

    江超想象自己是身处异国他乡的肖邦，自己的祖国却在其他民族的侵占之下，这个过程没有太久，江超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深邃，似乎透过黑白琴键看到了肖邦的波兰。

    此时，台下静悄悄的——来到这里的观众一般都有能够欣赏古典音乐的素养，就算没有，在这样的庄严肃穆的氛围里，也没有人会制造噪音。

    引子，江超手指动了。庄板的速度加上降b小调的重属导七和弦，一下子营造出沉重的感情色彩，就连不懂音乐的丁爷爷和丁轩也能听出其中的情绪。

    现场除了钢琴，没有任何杂音。

    江超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脑海里的那个完美的版本与想象中的画面融合在了一起，随着旋律的进行，江超的手指飞舞起来。

    主部。力度开始增强速度开始变快，这首曲子开始像所有典型的奏鸣曲一样充满了穿透力，每一下音符都敲在听众的心头。

    此时，评委中和观众里都有人开始不住的点头，有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确是，肖邦味道的演奏！

    接下来是连接部和副部，连接部发挥出它承上启下的功能，调性开始游离，力度开始增强……终于，进入了副部，音乐开始舒缓，安详，和主部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听众们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忧郁的肖邦，他望着故园，眼里含着泪水。

    忽然，钢琴发出的声音穿透力逐渐变强，音乐发展连续几个小节层层递进，情绪逐渐高涨，人们看到那个忧郁的肖邦似乎愤怒了，但人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不住颤抖的背影。

    这一段开始，完全契合了江超脑海里那个完美的声音！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评委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表情十分激动，握紧了拳头，不住地点头，身体随着江超手指下流动的旋律起伏律动。

    终于，曲子完美地终止于降d大调的主和弦上。

    江超睁开了眼，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