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26 将倾
“联盟杯开赛在即,众星云集的各大联盟主力行会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地准备这一次的正赛了!时隔了二十年,此次联盟杯的重量和含金量也早已为人所知——周导,您觉得呢?”
“依我先前对那些职业选手的了解,这一次的联盟杯必然也是全力以赴的,抛开几家老牌行会之间的纠葛和恩怨不谈,即便是为了那份最高荣耀,俱乐部们也做了太多的准备,他们彼此之间的战意也早已升到了顶点吧。”
“听说您之前已经到访过其中一些俱乐部的内部,不知道这一次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大消息?”
“大的早晚都要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在即将开赛前的这几天时间,我可以稍微透露一些此次比赛的其他内容给大家——”
啪。
正在播放的新闻节目被一声电子关闭的声音突兀截断了,坐在华蓝市中心城区某幢高楼之上的中年男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气,一名瘫倒在沙发另一侧的年轻男子随后也挥舞着自己喷吐出来的酒气,摇头晃脑地从这份突然寂静的气氛中挣脱了出来:“——谁?谁关的?小倩倩,我不是——嗝儿,告诉过你——”
“……你又出去鬼混了?”
没有理会长相稚嫩到俊俏的青年此时肆意宣泄的不满,端坐在沙发中心的中年男子抱着双臂摆出了一脸严肃的神色:“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稍微正经一点?”
“父,父亲?”
辨认出了正在说话的人的模样,还在挣扎的青年瞬间酒醒了一大半:“您,您怎么来了?你之前不是去联盟总部——”
“那件事已经谈完了。”重重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中年男子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油光背头此时也在昏暗的客厅灯光之下反射着深沉的光辉:“这一次正是来跟你说结果的。”
强打着精神坐正了自己的身体,老实拘谨的青年开始等待着自己父亲的审判,沉寂下来的中年男子随后却是抬头环顾着自己此时所居客厅的堂皇景象,半晌之后才将视线缓落到了青年的身边:“我让你负责了多久时间了?”
“半,半年了。”
“你可有业绩?”
“有,有啊!当然有!我好不容易才跟龙飞空他们分割好了祥林茂业的资产,林家那边好像也放开了一部分的市场交易——”
“这也算是业绩?”
“呃,这,这个……我知道这些都是我们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无奈这几家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强硬,每次洽谈还总是两次三番地借故推辞,所以——”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和手段,是看准了你初出茅庐、特意拿来欺负你的方法,等你真的站在了总经理的位置,拥有了相对应的本事之后,他们还有更多的险恶手段等着你呢。”
“我,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天翔公司留给我的摊子实在是太烂了!那个徐良宇表面上迎合我的一切指令,但背地里——”
“这也是你的能力问题。”
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的推脱之辞扼杀在了摇篮中,中年男子神色凌厉地望着刚刚想要挣扎而起、此时又被瞪回到沙发上的青年,后者则是一脸铁青地想要继续辩解,那颤抖了半晌的嘴唇最后却是化作连滚带爬跑向厕所的呕吐声。有些厌烦地挥舞着自己面前的酒气,眉头紧皱起来的中年男子随后也将自己脸上紧绷起来的肌肉放松了少许,他叹息着望向昏暗客厅远方依旧还在污浊气息中挣扎的亲生血肉,半晌之后才再度自言自语道:“明清啊明清,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比得上你的姐姐呢?”
“不,不要提她。”
不知是听到了这番自言自语还是与自己的父亲有了什么感应,青年男子依旧埋在厕所门后的声音响起在了反射的阴影下:“我……她……她肯定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有那个费子翔……像个老鼠一样!在暗地里捣乱!弄得公司上下……鸡犬不宁……”
“当初将天翔交给你的时候,这些不稳定的因素我都特意提醒过你。”没有理会对方如同落魄流浪汉一般的嘶吼,端坐在客厅中央的中年男子依旧自顾自地继续低语道:“你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解决一切麻烦,不需要我和家族的其他人插手帮忙。”
“我知道你是想证明自己没了我也可以办事,你是想……独立在我的控制范围外,建立自己的关系和势力。”没有等待那个厕所门中的阴影再度回答,中年男子就自己说出了答案:“我非常乐见你有这样的野心,我也希望你真的可以锻炼出这番本事,不过——”
“现在看来,成效似乎不太乐观呢。”
华丽的客厅一角随后响起了脚步的拖动声,属于楚明清的脚步终于也带着一脸不甘不愿的感觉拖回到了沙发的范围内,他怔然地望着客桌与茶几上胡乱摆放的各类酒瓶和玻璃杯,仿佛想要从那些折射的光想上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憔悴灰败的脸:“是我无能,父亲大人。”
“看来你明白了。”指了指自己的对面,中年男子那张方正的面庞向着对方所在的位置偏了偏:“那么我们继续吧。”
“联盟杯会照常进行,我也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席位。”不等楚明清有所反应,他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以现在的形势,是否要利用这个席位,就要看你自己了。”
“怎,怎么了?”似乎放弃了思考的能力,青年男子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难道还有不参加的理由吗?”
“不要轻信现在的那些新闻和舆论,那都是段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联合统治话语权、共同营造出的一副太平盛世的结果,就像刚才的那档栏目——别说是主持人,就连那个所谓的嘉宾都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圈外人士,内幕消息也是故意泄露给他用的。”摇了摇自己的头,楚家的现任家主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同为联合家族的成员之一,他们的这些暗地里的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不过站在我的立场上,这番举动也无可厚非。”
“楼家的那位奇女子,确实正在挖掘整个大厦的根基。”
他从客厅的正中央站起了身,转而走向了倒映着整座城市朦胧夜景的落地窗前:“那些老家伙们确实是从中嗅到了大厦将倾的味道,所以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吧。”
“真的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了么?”全然没有了反对的意思,楚明清只是声音低微地附和着中年男子的话:“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要向楚灵冰低头?”
“……”
用一句话将青年颓然的模样彻底击碎,站在窗台前方的楚家家主发出了两声冷笑:“明白自己的立场了?”
“我,我一直也关注着她的行踪。”咬了咬自己的牙,楚明清那张稚嫩得如同奶油小生的俊面上也显露出了一丝凶光:“不光是游戏里的,现实世界里也是,她出走之后就一直隐居在之前D区租住过的那个房子里,现在应该也没有换地方——”
“不到最后一步,不要轻易动用这样的手段。”打断了对方的话,中年男子背着双手转过了身:“就算是用,也要借别人的手,联盟不是还有一众所谓的检察官和裁决制度么?”
“我明白了。”
“至于自由世界里……听说她最近又闹出了一番大动静?”
“是的,她和剑北东之流的上古余孽们似乎混在了一起,现在正在到处生事挑衅,段家的人正在打压他们。”
“打压?”
“……好吧,效果可能确实不怎么样。”
面对自己的父亲对这个词汇的质疑,楚明清终究还是缩了缩自己的脑袋:“不过听那个徐良宇透露出来的消息,那边现在似乎也在设局,想要在关键时刻引爆,陷他们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希望如此。”依旧用两声冷笑作为评价,背着双手的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凡事不要总是寄希望于其他人,自己杀出的道路才是最可靠的,段家若是能处理得了那个男人,他们早就处理掉了,何必一直拖到今天?”
“以楼语殇那个老女人的做派,新联盟一定是围绕着那个男人而建立的。”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保持神志清醒的楚明清将自己思考的内容说了出来:“问题的核心就是那个男人,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再露面,我们发动现实世界的力量,也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行踪,这其中肯定不正常。”
“很好,你也学会抓住‘关键’了。”中年男子淡然地点了点头:“我们的目的,段家的目的,新旧联盟之间的对立……众多的矛盾都可以归结为一点。”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去自由世界,把有关他的一切统统挖出来。”
抿了抿自己的嘴巴,楚明清的神色开始变得果决:“若是抓不到他的尾巴,那我就要在他必然会出现的场合摧毁他,这样一来——”
“将倾的大厦,就会变成他们那一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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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有找到人啊。”
已然步入深夜的天空浸入着自由之城的每一个角落,披着斗篷走出到码头酒馆之外的段青在这样的夜色中也显得渺小无比,倾听着海风与海浪拍打声的他站在刘青牛所提及的那片码头区域边缘伫立了良久,最后才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现在正好下线休息了?”
“你要找的人类,使用的是一种‘下线’的特殊手段来休息的么?”他的身后随即传来了芙拉的疑惑声音:“虽然我在过去的旅途中也听到过几次,不过我似乎一直都没有理解这种休息方式……”
“呃,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我们冒险者才会使用的技能就是了。”段青干笑着将这个话题搪塞了过去:“不光是他,我和灵冰,还有朝日东升他们都会用呢。”
“只有冒险者才会使用的技能?”芙拉眼中的好奇之色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我现在不也是冒险团的成员之一么?为什么我没有领悟到这种神奇的力量?”
“这个嘛……可能和种族有关系吧。”眼珠子左右乱转了半天,段青选择用胡乱的理由继续解释:“人类和龙族的身体素质差距甚远,在身体强度上占据大陆顶尖优势的你们,说不定在这种方面不如我们呢,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你也是一知半解。”盯着段青看了半天,摇着头的芙拉一脸不情愿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算了——那你要找的那个什么以前的队友,现在还能找得到么?”
“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站在一排排石桩相互连接而成的栏杆前方,眺望着黑夜码头深处的段青有些遗憾地回答道:“若是对方真的……咳咳,去休息了的话,这个休息的时间周期可能要比正常的人类还要长上一些,我们显然没有这份闲暇时光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需要我使用‘真实之眼’来寻找吗?”
“不不不,强行使用十级魔法可太浪费了。”
急忙摆手打断了芙拉的动作,段青面有余悸地解释道:“倒还没有到这种非要找到不可的地步,我们在这里多守一会儿就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似乎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和你的冒险团同伴们发生了许多事。”点了点自己的头,龙族的女士复又将自己的好奇心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能跟我讲讲这些故事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些故事可是长得很。”眼中闪过了一丝回忆之色,段青再度开启的话音也显得低沉了几分:“从头说起的话……唔,让我想想,故事可能得从翡翠之森开始说起,也就是我们即将前往的下一个地方——”
啪。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在两个人正在凭栏而望的码头角落,似乎是某个醉鬼将自己手中的酒瓶摔打在了地上,推搡的声音与紧随而至的殴打随后也在三两句隐约的叫嚣声后渐渐升起,在段青与芙拉同时投递过去的视野尽头逐渐清晰起来。
“给我打!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