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跟随回归长安城软禁的二郎真君每日思乡心切，而后服个毒毙命下葬，李靖（都曼）的事情就能这么过掉。

    这桩事涉及李鸿儒、二郎真君、李靖。

    这其中不管哪一位都是三界顶尖的好手，具备一定程度防范防推衍的能耐。

    能觉察出异状的人很少。

    李鸿儒带人跑出队列后，也只有李淳风追了过来，又有许敬宗等人或限于个人实力，或限于规矩难于追寻。

    李鸿儒看了看终南山方向。

    他暗骂了一声，只能让王梨等一等，过后再回洛阳城替换李旦。

    他脱下用于遮掩的铁甲，身体一纵时飘然而走，同样进入了终南山。

    “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出红扶岭日，入翠贮岩烟。叠松朝若夜，复岫阙疑全。对此恬千虑，无劳访九仙。”

    李鸿儒吟唱着唐皇往昔写的《望钟南山》，踩踏在真武宫秘境外不远处。。

    等到沿着山路不断行进时，李鸿儒只见远远处茅庐生青烟。

    丝丝缕缕青烟下，药王孙坐在丹炉旁，神情似乎有几分落寞。

    “您还在这儿炼丹？”

    李鸿儒本想熄掉李淳风抓小尾巴的心思，但他没想到多年过去，还能在这处地方撞见药王孙。

    这个老游医修的道不浅，不仅仅是驻颜有术，容貌与十余年前所见没区别，年岁也已经极高。

    寻思到被砍死的契铁勒八十年前在药王孙这儿讨过药，李鸿儒觉得药王孙的年岁很可能有一百三十余岁以上了。

    “这儿就是仙人的居所，我不在这儿寻求指引，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药王孙抬起头。

    他浑浊的眼神中显然辨识出了往昔见过数次的李鸿儒。

    这让他张了张嘴，久久不与人交谈的嘴巴将字慢慢吐声回应。

    “那您这是想求仙？”李鸿儒奇道。

    “想……”

    药王孙嘴中刚想反驳一句自己是来寻求炼药。

    但他思索到炼药的最终目的，心中又不得不承认下来。

    从古至今，不论学子还是走卒，又或如他这样的采药炼药者, 大伙儿嘴上说得再多, 也抵不过一个‘求仙’的目的。

    只要长久驻留在终南山中不肯走，大伙儿的心思都没区别。

    “确实是求仙”药王孙低声道。

    “仙人就是活得长久一些，其他和凡人没区别，你求仙做什么？”李鸿儒道。

    “我也想活……活长久一些！”

    药王孙低声。

    李鸿儒询问直接, 他坦然后回应也直接。

    “我不想这般轻易死去”药王孙低声道：“我学了很多, 我也会很多，我还不曾和仙人比炼丹, 我还不曾惠泽万民, 我……”

    或许是临近寿命的终期，药王孙想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一生炼丹炼药救人, 但再强的人间大医者也不得不承认, 肉身寿命存在极限。

    “我的大限要到了！”

    药王孙低低叙说。

    他看着眼前的李鸿儒，浑浊的眼神又清明了一点点。

    等他在怀中摸了摸，一个小须弥袋顿时取了出来。

    只是略做施法，药王孙探手时, 手中已经多了一堆瓷瓶。

    他掏出瓷瓶放在地上, 又伸手再取。

    “你是朝廷的大人物, 看看是否需要这些丹药, 若是用不上, 就分给其他人用吧！”

    药王孙炼制的药极为繁杂。

    李鸿儒伸手取过时, 只见这些药涉及治疗痢疾、治疗皮肤病, 又有根治咳嗽和麻风病的药粉, 甚至涉及五脏六腑病疼之药。

    这些是李鸿儒从未得过的病。

    等到不断修行, 他身体强壮下来，诸病便不沾染身体了。

    但李鸿儒不得这些病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

    除了大修炼者, 世上的普通人太多了。

    这些丹药对普通人就是救命的良药。

    医术针对病人病症的不同有不同手段施药治疗，一个人根据体质和病情不同需要服药的份量也有不同。

    在药王孙取出的诸多丹药下, 还压着各种小条的记载，提及配方和服药的份量。

    看着对方不断取药, 李鸿儒只觉这个老游医寿命差不多了。

    这是在交代后事。

    “这是延寿丹，常年服用可裨益身心, 活个高寿不难！”

    药王孙探手, 将自己最后几份丹药取了出来。

    这让李鸿儒倒是多了几分兴趣。

    他对普通人用药兴趣不算高，最多是将药王孙遗物相关送到太医院，至于太医院那帮人看得上还是看不上，李鸿儒就没法管控了。

    看着对方取出宛如豌豆大小的延寿丹, 李鸿儒不由靠近嗅了嗅。

    “这是人参、黄精、首乌、蕨麻，再辅以一些牲畜精血所炼, 带有微毒，但对身体的裨益也是实实在在的”药王孙介绍道。

    “你怎么不服用几颗延一延寿？”李鸿儒问道。

    “我身体药性太高了，诸多丹药对我没有作用！”

    药王孙摇摇头。

    这是对方身体的药抗太高，导致了丹药无效。

    延寿丹的作用不错，李鸿儒从不嫌弃此类药物多。

    他自己不需要服用，但还有很多人需要服用。

    若对修为没什么影响，这类丹药甚至于可以多炼制一些。

    “若不擅长文火炼丹，炼制这种丹药的失败率很高！”

    似乎看出了李鸿儒的心思，药王孙提醒了一句。

    “看来这是绝版！”

    这让李鸿儒有些嘘唏。

    如同修炼秘典放在眼前，常人并不一定就能修行成秘典上的能耐。

    炼丹同样如此，即便拥有丹方和相应药材，想炼成一模一样的丹药难度极高、

    若非如此，杨素早年炼制百草丹时便不会失败连连了。

    李鸿儒伸手翻过另外的瓶子。

    “这是神昉大师带来药材委托我炼几味丹药，他拿了药材过来，但没有回来取药，你与他见过面, 若是见到了他，将这丹药还与他，我多成了一些丹，你需要可以自取几枚，留他八枚便成！”

    陶瓷瓶中，李鸿儒伸手一番，浓郁而温和的气息顿时弥漫在鼻息之间。

    他捏了捏丹药，又取了一枚嚼了一口。

    浓郁的药力袭来，李鸿儒只觉药王孙的丹药与苏烈拿到手的气血丹性质极为相似。

    这有豹胎丸的几分效果，但又没有豹胎丸的副作用。

    “好丹！”

    李鸿儒赞叹出声。

    他往昔嚼过的大药极多，但吞服的丹药并不算太多，诸多大药都是生吞硬嚼，服用的方式极为原始。

    “此类丹药仅仅惠及很少的人，只是小道而已，称不得好丹！”药王孙低声道。

    “大师，我需要这种小道，你还能活多久，能再炼一些小道丹药吗？大师，大师？”

    李鸿儒扒拉了意识看上去昏昏沉沉的药王孙身体一下，只觉对方身体宛如枯木，似乎进入了灯枯油竭的状态。

    “这些都给你，你给我挖个坑埋掉就算是报答了！”药王孙喘气声道。

    “你这是马上要死了？”

    “差……差不多，再……你再摇我两下，我感觉现在就要断气了！”

    “你先别断气，你等等过几年再断气！”

    不到临死时，谁都没法摊底牌。

    往昔见过这老药师烧炉子炼药，李鸿儒也不以为意，只觉对方疯疯癫癫，与诸多问道求仙的道人没区别。

    等见识了药王孙炼制的小道丹药，李鸿儒不免有几分寻思。

    相较于去求各种大药的困难，药王孙无疑具备腐朽化神奇的力量。

    这是将寻常药材炼制成丹药，又将次一筹的药材提炼向上。

    也便是说，一些大药对李鸿儒毫无作用，但经过对方炼制成丹药，对李鸿儒无疑又拥有了药力助推。

    甚至于他此前吞服的锁阳、人参娃，若是经过药王孙的搭配炼制，可以引导出更高的药效。

    只是想想往昔的暴殄天物，李鸿儒只觉屡屡见过药王孙后，自己连连错失机会。

    孙悟空都知道要跑来炼药，但他就是一直硬生生啃药材。

    “我都要死了，你问这些事做什么？”

    药王孙垂着脑袋，嘴里嘟哝着含糊不清的话。

    李鸿儒询问时，他摇摇头时又点了点头。

    他睁开老眼昏花的眼睛，随即只见李鸿儒在怀中伸手一掏，一颗拳头大的丹药就硬塞进了嘴里。

    这让他喉痛剧痛，药王孙双腿勉强挣扎一抖时，只觉两眼一黑，意识迅速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