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说到这个份上，罗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生而为人，都是有私心的。

    任何人，任何工作，要想人家有长久的动力，必须谈回报，谈收获，谈付出和收获比。

    总想着谈情怀，绝对是耍流氓。

    罗处干这一行，一直维持他奋不顾身，热情不减反增的动力，的确是情怀，的确是个人恩怨。

    可他也明白，自己可以讲情怀，却不能要求别人都讲情怀。

    但要解决这个问题，又谈何容易？

    至少不是他小小一个行动处长可以办到的。

    一个行动处长，参与的都是具体业务，真要允诺什么升官发财，那也顶多是当个小官，发点小财。

    别说他一个行动处长，就算星城行动局的第一长官，那也承诺不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看看这柳大师，如果不是运气不好，碰到江跃，他这种人完全可以混到风生水起。

    江跃大约是有意刺激罗处，忽然笑眯眯问：“罗处，你知道柳大师那神棍，临死之前为了求活命，开出什么条件吗？”

    “什么？无非就是劝你加入他吧？跟他同流合污？金钱？权力？荣华富贵？”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你猜他出了多少钱买命？”

    “多少？一个亿？三个亿？”

    “大胆点猜。”

    “难道是五亿？”罗处吃惊。

    “十个亿！”江跃呵呵笑道，“这还是他第一口开价，如果我真答应放他一马，我估计二十个亿他也拿得出来。你能想象吗？”

    “一个江湖术士，这么有钱吗？”

    罗处瞠目结舌，一时间被这个数字给搞得挫败感十足。

    他好赖也是一个行动处处长，平时没有刻意去敛财，不贪不占，也就靠点工资和奖金，现在让他个人拿出一百万，他拿得出，三五百万，那就够呛了。

    十个亿？

    对他而言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就算他在行动局的权限，要申请资金，几千万已经是很吓人的数字了，还得各种审批。

    跟柳大师一比，罗处发现自己是真寒酸。

    他挫败感强倒不是因为金钱收入，他是在想，如此巨大的收入差异，也就难怪为什么有本事的强者异士，不愿意加入他们了。

    他甚至在想，行动局就算能开一个口子，面相整个社会招收新成员，到底能招到多少，招进来的是否都能任劳任怨干下去？

    这一刻，他是真没啥信心。

    换作正常社会，和平年代，行动局这种权限高，地位高，而且收入还不低的铁饭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绝对是就业的上上之选。多少人挣破脑袋想挤进去。

    可如今么？

    先不说这份工作风险如何，付出和回报相比之下确实显得有些寒碜了。

    “罗处，你也别灰心。这是正常人性的抉择，不是你我一己之力改变得了的。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抱有希望，一代代年轻人成长起来，终究大多数人的心思还是向善的。未来这些问题陆续解决，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加入，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包括你吗？”

    “我不管加还是不加入，哪次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出现？”江跃反问。

    罗处哈哈一笑：“对，对！真正有本事的人，钱也赚了，还不耽误建功立业。就像你这样的，我可听说，你小子现在特别有钱。”

    “钱是无底洞，到了一定数目，多一些少一些差别其实也不大，尤其是诡异时代，光想着钱的人，才是蠢人。”

    “就比如柳大师，不管他有几十个亿，也换不回命来，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两人一通交谈后，罗处压抑的心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不管前路多难，他还是坚信自己选择方向，绝不会有错。

    烟头往车窗外一弹，罗处发动车子。

    “走吧，送你回去？还是去局里坐坐？对了，听说三狗明天要请假一天？说是打算回一趟盘石岭老家？”

    这事倒也没必要瞒着。

    “对，我姑一家想回盘石岭住。”

    罗处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在星城不是更安全么？”

    “我也这么想，架不住我姑坚持要回盘石岭。”

    罗处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几把枪，还有大批子弹，默默地装入一只袋子里，往江跃这边一放。

    “给你姑他们。子弹里头有少部分是银弹。”

    江跃有些意外：“罗处，你不怕犯错误啊？”

    “犯什么错误？我今晚又没缴获。我自己佩带的枪支又没丢，能犯什么错？消耗几发银弹，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江跃一怔，随即心中一暖。

    别看罗处说得轻松，这事若是传出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小事。真要有人作文章，肯定是要受大处分的。

    按大章国对枪支的严格管理力度，哪怕是缴获枪支，也绝不能送人。

    当然，严格来说，这些枪支是江跃缴获的。罗处现在只是还给江跃而已。把中间这些过程忽略掉，罗处那些话倒也成立。

    他今晚没缴获，没经手这些枪支，那也就不存在犯错不犯错了。程序正义也就成立了。

    不管怎样，这个人情江跃还是让江跃心头暖暖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江跃将袋子放在脚下，摸出一枚辟邪灵符。

    “罗处，这枚灵符送给你。”

    辟邪灵符拿在手上，便散发着淡淡的灵韵，比任何宝石翡翠都更有气韵，一看就知道此物不凡，绝非凡品。

    “小江，这就是辟邪灵符吗？”

    “罗处很识货啊。”

    “你先前不是建议柯总去黑市购买这东西么？我恰好也在网上见过这东西的图片，因此认识。”

    “贴身佩戴，一般的鬼物妖邪近不了你。当然，那些级别很高的鬼物，我可不敢保证。”

    “那我可不跟你矫情了。”罗处美滋滋将这枚辟邪灵符收好。

    “小江，这个人情可有点大。我听说这玩意在黑市可是几千万一枚啊。你这顺手就是几千万砸过来，我受之有愧，却之不舍啊。”

    江跃笑道：“收着吧。还是那句话，你们行动局真得赶紧求变了。你堂堂行动三处处长，装备得跟上啊。不然回头遇到高级别的诡异事件，可真有些棘手。”

    “你也别往我脸上贴金，就今天这事，如果不是跟你一起来，今天这道坎我肯定就过不去。更别说更高级别。”

    “今天这事的确我也没料到，本以为就是一桩耳机诅咒案，谁知道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事件？”

    “这也是一次经验教训，诡异时代，不能忽略任何一件小事。其实行动局也更新了一批更新的装备，不过单人行动不便携带。回去之后，我得好好反思一下，争取总结出一些行动章程来。这样贸然行动的事，以后确实要尽量杜绝。”

    罗处说着，已经启动车子，开出了银渊公寓。

    直接把江跃送到道子巷别墅9号别墅，罗处才驱车回行动局。

    江跃看着罗处开车离开，不禁摇摇头。

    ————

    这个把单位当成家，把事业当成自家事的男人，他不高大，也不健壮，但确实有一颗坚强不屈的心。

    江跃不想成为罗处，但却不影响他对罗处肃然起敬。

    回到家已经过了0点，除了小姑家的小崽子，其他人居然都没睡。

    不过，江影已经从韩晶晶那里知道江跃跟罗处去调查一起案件，虽然担心，倒也没有打电话干扰他。

    三狗也已经回到家。

    “二哥，你不够意思啊，到了行动局都不带我去。”有些日子不见，三狗似乎长了点个，本来就不够白的脸，似乎又黑了一圈，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明显精神了许多，也似成熟了些。

    只是一开口，那逗比的本性就暴露无遗。

    “三狗，我这回来的路上还在嘀咕，这次要是带了你，说不定行动会顺利很多。”

    三狗听了这话，当即就有些膨胀，一脸喜气洋洋。

    “二哥，这次又是啥情况啊？我就说，咱哥俩联手，什么妖魔鬼怪见着咱们都得绕道走。”

    “还不是那些破事？算了，都过去了，别提那些糟心事。明天不是要回盘石岭么？大家都早些睡吧。”

    银渊公寓的事，就算暂时不保密，江跃也不想多说。

    太惨烈，太血腥。

    说了徒增大家的心理负担，引起大家的严重不适。

    江跃将那只袋子放在桌上：“对了，小姑，你们回盘石岭，东西都备齐了，还差点防身的家伙吧？”

    一抖袋子，好几把枪抖了出来。

    还有大批子弹。

    江影皱眉：“小跃，你哪来这些东西？小姑她们用得着这个吗？”

    三狗倒是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里头都有子弹。”江跃连忙阻拦。

    三狗哼哼道：“瞧不起谁呢？我这些日子在行动局，玩枪就跟玩玩具似的，一点都不新鲜。”

    小姑一开始有些意外，惊讶问：“小跃，这是给我们的？”

    “你和姑父一人带上两把，子弹多带一点。盘石岭那地方偏僻，真要有些什么危险，有这东西在身边，总安心一些。”

    小姑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还是小跃想得周到。”小姑别看大一辈，思想还是很开放的，并不是那种老古板。

    倒是小姑父，愁眉苦脸看着桌上的枪。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个老实人，这辈子居然能跟枪打交道。持有枪支，这可是犯法的事啊！

    “老唐，你不想要？”小姑见不得姑父那副没出息的怂样。

    “我……我不会使啊。”姑父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学！”小姑不容置疑，“你这脑子得开开窍，换换思路了。你想缩着脑袋过一辈子，这世道允许么？你怕事，事一定会找上你。”

    在小姑家，小姑占据绝对话语权。

    小姑父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接受。

    江跃笑盈盈看着这一幕，他当然知道这就是小姑跟姑父的相处方式。

    等他们意见定了，江跃将子弹大部分划拨到小姑那边：“小姑，这些颜色不同的子弹是特制的银弹，对付妖邪怪物效果更好。普通的子弹，基本上对鬼物邪祟伤害不大，但防备防备坏人，也用得上。”

    “枪支很多，你尽量多拿一些，藏在不同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事发突然，你可以就近拿到枪支，也是一种优势。”

    小姑不住点头：“嗯嗯，臭小子，姑没白疼你。”

    三狗一旁苦哈哈问道：“二哥，有我的份没？”

    “你是行动局的人，等你正式加入，自然会配枪给你，你要来干什么？”江跃还真不放心把枪支给他，先不说他带到行动局去会暴露，谁知道他会不会拿着这玩意上街闯祸呢？

    “我就知道没我的份。”三狗郁闷。

    “三狗，你还小，以后有你玩枪的时候啊。怎么？你这小活兽难道还想跟小姑抢东西不成？”

    小姑只留了两把枪给江跃，其他全部带走。

    就像江跃说的，多藏几个地方，危急的时候就近取枪，确实也是加大安全保障。

    第二天要回盘石岭，大家也没多聊，各自回屋。

    回到房间，江跃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头玉蚕的进度。

    这回却是给了江跃一个大惊喜。

    玉蚕周围的凝烟草竟一下子被吃空了。只剩下一片渣渣。

    而那玉蚕的个头，竟明显涨了不止一圈！

    最神奇的是，那盛放玉蚕的盒子周边，竟出现了几圈细细的银丝，非常细密，目前也非常稀少，但确实出现了！

    江跃喜出望外，这玉蚕竟然吐丝了！

    早上带回那六十株凝烟草，江跃还查看了玉蚕的动静，当时只是觉得玉蚕更活跃了。

    谁想到，这才一天过去，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这可是超出了江跃的预期啊，江跃预期是一两个月内，没想到，这才几天？玉蚕居然就吐丝了！

    “看来，玉蚕的胃口是被凝烟草打开了，而我凝烟草充足，管饱管够，这玉蚕吃饱喝足，自然干活更加卖力！”

    江跃现在根本不愁凝烟草，上次的凝烟草都没吃完。这次又弄来了六十株，够这玉蚕吃很久了。

    江跃将渣渣清理掉，又弄了一株凝烟草切碎，放入盒中。

    “来，多吃点儿，吃饱了多干活！”

    江跃恨不得这玉蚕一口吃成大胖子，然后给他狂吐玉蚕丝。这玩意绝对是好东西啊。

    一旦提炼出来，可绝对是对付鬼物的超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