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娜并非第一次经历“死亡”，如果把一些似是而非或者难以归类的“消失”也算上，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不过，这一次……可能是真的。

    比起那些“躯体消失，意识在另外的地方出现”的小事，这次“随着将越来越多的收割者纳入掌控，意识在控制住一个又一个的同时不断被‘稀释’”的情形，显然无法轻易被路过的什么人救走。

    毕竟，她投影在矩阵里的“意识体”在“控制”开始之初就已经消失。

    Grox并没有说谎，收割轮回已经停不下来了，或者说，能让它停下来的决定，身为有着固定程式的AI是做不出来的。

    从它所在的机械星球开始，不断接管一支又一支收割者舰队，一颗又一颗机械星球、一个又一个轮回世界以及其中的轮回者的康娜非常清楚这一点，即使她的意识正在不断模糊和涣散，也并不影响基本的逻辑判断。

    如果处于她位置上的人足够冷酷，或者对人类完全没有兴趣，当然是可以做出“摧毁收割者”或者“和收割者融合”的决定的。

    ——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老古董的灵魂？与我们这个世代何干？

    ——与机器融合并获得它们积累了无数轮回的知识？这是好事啊。

    但很可惜，康娜两者都不是，她那些光辉事迹和荣誉称号的内核之下，是一个严格遵守“仿生人三定律”的仿生人警察。

    虽然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和义务去执行那个定律了，但遵守某个规则的原因，并不一定是受到强制，也可能是发自真心地对其赞同。

    嗯……说起来，那些女孩似乎想要“搭救”自己来着。

    在她对着【摧毁收割者】、【控制收割者】和【与收割者融合】这三个选项思考时，下面刷刷地出现了新的选项：【暂不决定】和【向朋友求助】。

    大概是见自己没有反应，最后甚至出现了【别乱来！】【还有其他办法！】等已经完全不是行为选项的条目。

    她们大概是忘了，自己最初可是以“谈判专家”的身份被制造出来的，即使“行为逻辑分析”对这些“超现实存在”没有效果，也并不妨碍康娜根据其中的逻辑判定基点活学活用。

    而结论是……她们没有明确说出“其他办法”，就意味着已经“没有办法”。

    当初自己就“Grox幽灵信号”事件向她们询问时，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更严重的，不是现在的你能参与的麻烦”，对比矩阵和收割轮回存在的时间，这代表着她们一直在考虑对策，但始终没能考虑出来，结合她们曾经“因为帮助了其他地方的什么人而付出代价陷入沉睡”的行为来看，这一次大概又想故技重施。

    那么，“付出代价”的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从沉睡中醒来，那么自己应该也可以，虽然不知道要花费多久。

    ……应该不至于变成薪王被拉去传火吧。

    那个死后世界“影之国”的存在，也是康娜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那里需要“勇士的灵魂”作为维持世界存在的基础，但仅仅从每五万年一次对抗收割者的战争中获取未免效率太低，如果不是“约翰”使用“开天”，那个世界眼看就要被黑暗吞没了不是吗。

    当她接管矩阵的“轮回世界”之后，应该就可以对“薪王”进行“定向培养”了。

    在那无数个危机四伏的“轮回世界”里，要说完全没有“英雄”诞生，哪怕是堡垒都不会信，只不过由于Grox这个古老的矩阵AI同“死后世界”八竿子打不着，新诞生的“英雄灵魂”最终只会被西区记忆变成犯人，全都浪费了。

    但康娜不同，她虽然也是AI，但却去到只有灵魂能抵达的“影之国”转了一圈……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充当吉祥物，但，只要她想，“轮回世界”就能同“影之国”接轨，英雄有了战斗的舞台，而影之国也能将火焰继续传递下去。

    虽然这只是猜测而没有实际证明……但康娜并不担心，毕竟有能在两个世界间穿梭的“约翰”和“奇艺博士”在，就算高估了他们，这两个人都办不到，也有齐天大——哦，死侍先生在，他总归能办到的，那可是能随便乱改死亡小册子的超级大佬。

    说到大佬，还有“最初之作”姐姐，她的“游戏ID”和蝙蝠侠凯利的女儿名字一样，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她曾是那位【林好】的化身，也是Grox嘴里的“建造者”，但那个古老AI明显搞错了，比起“建造者”，她更像是“观察者”，除了每次轮回看看高光时刻之外就是在“监控室”里沉睡。

    一如既往地，“行为分析”对她不起作用，但鉴于她一见面就指出了两人间近似姐妹的关系，又对凯利先生的所作所为进行了嘲讽，康娜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出，她绝对缺少“亲情”，于是在“行动建议系统”的撺掇下，先是管她叫姐姐，然后各种夸张的套近乎，彩衣娱亲嘛，不丢人。

    而且最后在“黑暗神殿”的决战，也正是她的存在在让Grox没有战斗的意图，选择直接交出矩阵控制权。

    嗯……这么一想，自己认识的“超现实存在”好像有点多，冒冒失失地做出决定好像有点欠考虑。

    说不定真的像云中城的女孩们说的那样，有其他解决办法呢？

    ……不，应该没有，从Grox提出这些选项到自己最终做出选择，可是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这期间不但“姐姐”没有阻止，其他任何“超现实存在”也完全没有干涉的迹象，这足以证明那是只有自己能办到的事。

    就算有其他的可能，也不在自己一路走来的这条“命运支流”里。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吗？但如果说回忆生平的话，这些人生经历里是不是少了谁的样子？

    在想到这点的同时，眼前的情景骤然改变。

    ——？？？——

    黑暗神殿？

    “【你赢了……背叛者……】”

    神庙顶端，Grox化身的“玛维·影歌”半跪于地，身上不断有绿色的字符串散逸而出，同时，还在艰难地讲话：

    “【但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站在她面前的，自然是之前被“攻略团”车翻的“伊利丹·怒风”。

    什么情况？时间倒流？

    康娜想要行动和讲话，但发现自己并没有躯体可以做出相应的行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对现在的画面进行缩放。

    稍稍拉远距离之后，她看到了站在伊利丹身后的团队成员们。

    造型和伊利丹非常相似的蝙蝠侠、正吊在神殿柱子上荡来荡去的格温，以及……大卫·安德森和巴斯？

    人类大使可以翘班的吗？自己在哪里？

    康娜看向团队成员，不出所料地发现他们同样并非“最初之作”找来的那些攻略团的朋友们，但依然是熟人。

    萨伦·阿特留斯，贝纳西亚，贾维克，莱克斯，以及在幽灵档案里看到过的，“约翰·薛帕德”的队友们，和轻松愉快的“攻略团”相比，他们的状态显得相当狼狈，即使是在不会将受伤表现出来的虚拟维度，一个个也是丢盔卸甲的残兵败将模样。

    唔……似乎还是少了谁的样子……

    “【什么都不是（Nothing）？】”伊利丹一甩身后巨大的翅膀在玛维面前蹲下：“【那太好了，我追求的，就是这个。】”

    和康娜曾经听过的声音不同，这个伊利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电子腔，似乎随时可能发出“哔哔”声来。

    堡垒！？

    康娜震惊到思考都停止了两秒。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还顶了保护Grox的节点的最终BOSS的身份？

    等等，Grox刚刚叫它什么？背叛者？

    “【你们管我叫‘背叛者’，但我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伊利丹，或者说堡垒继续说道：“【你们把我们当做‘幽灵信号’发射出去，说让我们去交朋友，但换来的却是我们每个朋友的凄惨死亡，哪怕你们将他们‘教化’，变成收割轮回的桥头堡，我们都不会做到这一步，但你们没有。】”

    虽然对堡垒的来历有所猜测，但……

    “【现在的赢家是你，我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但那都是必要的牺牲，】”玛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现在可以选择，是连同轮回世界的所有人和收割者以及矩阵一起摧毁，还是——】”

    轰！！

    Grox话音未落，大卫·安德森便上前一步，用他手上的大口径猎枪轰在它的脑袋上。

    Grox身形一阵模糊，越发大量的绿色字符开始到处散逸，它显然感受不到痛苦，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安德森。

    “选择个屁！”安德森吼道，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枪是为了在‘智械危机’中死去的平民！”

    砰！砰！

    “这一枪是为了在光环战争中牺牲的战士！”“这一枪是为了神堡之战中被摧毁的舰队！”

    砰！！

    “这一枪是为了收割者给银河系所有文明带来的痛苦和死亡！”

    轰！

    “这一枪，是为了保护我们抵达这里而牺牲的康娜！”

    哎？等等？这边的我这么菜的吗？

    Grox没有，也不能继续回答，它的身体在绿色的字符散逸完毕之后骤然变红，略一收缩之后轰然爆炸，炽烈的红光将康娜视野中的一切完全吞没。

    她最后听到的，是安德森的咆哮：“我们他娘的会自己发展！不需要你这个刽子手的遗产！”

    白痴！傻瓜！

    ————

    黑暗神殿？

    红光完全消退之后，康娜再次看到了黑暗神殿的顶端，这一次的情形不出所料地再次与之前不同。

    伊利丹已经倒下，而玛维也同样被击倒在地，甚至连“提供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出现在这里的人，则令康娜有些疑惑。

    那似乎是“钢铁侠”金固、铃科百合子、卡奥斯、克多丽、奈亚和……阿比盖尔？

    “动手吧，”金固看着似乎快要哭出来的阿比，用冰冷的声音说道：“打开‘融合之门’。”

    “只，只要那么做，你就会，去救康娜和瑞雯吗？”阿比握着她的巨大钥匙，哆哆嗦嗦地问道。

    “当然，我可是‘钢铁侠’啊，怎么会放任同伴陷入危险呢？”金固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富有亲和力的笑容：“但如果耽误的时间太长，导致她们没有救援而被恶魔杀死，那也没有办法。”

    唔……似乎这次的自己不是菜，而是比较蠢，打个地狱之门也能被困，当然，或许有金固插手的缘故。

    “唔……呜呜呜……”阿比小声抽泣着将大钥匙戳在地面上，于半空中展开了一扇超巨型，内里是令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眩晕的巨大漩涡的青铜大门。

    “现在，动用‘混沌之力’把他们两个‘融合’。”金固转向卡奥斯和奈亚。

    “我要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卡奥斯皱着眉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整个银河系的生物和机械都将融为一体，转化为一个全新的种族，他们将能够互相理解，彼此谦让不产生任何争斗，和平地生活下去，”金固答道：“这对你们这些‘旧日’或‘外神’没什么影响，尤其是你，‘混沌’，这种情况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的‘父亲’将会‘永生’。”

    “但它一定对你有更大的好处，”奈亚摸出一把扇子遮住嘴：“很不巧，我对帮别人获得好处的行为一向敬谢不敏，除非我也能从中捞上一笔。”

    “参与‘融合’后，你将占据主导地位，而不是那个总是笑嘻嘻的黑皮。”金固说道。

    “成交！”奈亚啪地合上扇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不太妙的样子。

    康娜虽然这么想，但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这些身份神秘的人将伊利丹和玛维的尸体丢进“融合之门”，而后，从中汹涌而出的的绿色光芒将视野完全遮蔽。

    康娜等了片刻，没有再出现关于她之前选择的“控制”预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她耳边响起的，“自己”的声音。

    “【这是你没有选择的可能，你会接受吗？】”

    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