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癫狂序曲 五
巨斧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急坠的弧线锋利得让人想起死神手中挥舞的шщЩ..1a它劈开了辎重车,削飞了副官的半个脑壳,最后震开积雪嵌入地面。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凝滞,轻而易举地像是切开一块烤得松软的面包。狼背上的男人不满地朝自己的手心啐了一口——他原本是想砍掉那个瑞文斯顿人的头。他俯视着山坡下乱糟糟的军队,他们的指挥官才刚发出指令便已经身首异处,步兵的方阵犹未成形,游侠的手甚至才刚摸到自己的箭囊。巨大的茫然与惊骇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在男人眼中,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八百来名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是八百来头快被吓破胆的羔羊。男人脸上露出狼一样冰冷的笑意,眼神深处掀起嗜血的**风暴。
“去吧!尽情地狩猎吧!”男人的咆哮像是自胸腔深处里狂野迸发的轰雷。壮汉们露出会意的狞笑,他们嘶吼着冲下山坡,将一阵在仓促中发射出来的零落箭矢甩在身后,扑进了人数几乎是三十倍于己的瑞文斯顿军队中。
狂烈的凛风袭来,撕扯着那杆歪歪斜斜的军旗,上面的三只雪绒兔像是在风中瑟瑟发抖。男人骑着巨狼冲进来,顺手一拳砸在旗杆上。旗杆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裂响,狂风适时地推了它一把,旗杆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惨叫声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天而起。
……
一个小时后。
空气中沉浮着浓烈的血腥气,同时还有掺杂了排泄物的恶臭味道。男人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掌从一名瑞文斯顿游侠的胸膛里抽出来,鲜血汩汩地从创口涌了出来。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抽搐着流逝生机。属于别人的鲜血染红了男人的上身,正在低温中快速地凝固成半透明的粉红色冰晶。
这几乎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男人与他的部下们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这些瑞文斯顿的正规军已经不剩下多少战斗**了。他们的士气就像是被巨蚁蛀空的堤坝,被浪花小小地拍打了一下便崩溃瓦解。后面五十分钟的战斗乏味得让男人提不起一点精神。这不是狩猎,他默默地想。只是在屠宰一群满地乱跑的牲畜。
男人将尸体踢开,走到那辆被他劈开的辎重车旁。巨狼嘴里叼着一条断臂,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那柄巨斧仍然嵌在雪地里。他看了那名缺了半边脑袋的副官一眼,这个渡鸦人是唯一一个还算有点男人气概的,不失为很有价值的猎物。
巨狼突然吐出了嘴里的断臂,朝着一个雪堆发出低沉的吼声,同时缓缓地逼近。雪堆剧烈地抖动起来,急促的喘息声不合时宜地起伏着,与此一同起伏的还有金属甲片互相摩擦的声音。
男人拔出巨斧,对准了那个雪堆:“如果不想被劈成两段的话,自己爬出来。”
雪堆在颤抖中崩解,波格丹高举着双手爬了出来。做工精美的铠甲暴露了他的贵族身份。男人把巨斧架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边锋压破了喉咙的皮层,一缕细细的血线沿着斧刃滑过。波格丹的呼吸凝固了片刻,他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嘴唇嗫嚅着,似乎是在寻找讨饶的措辞。
斧刃失望地离开了他的脖子,男人摆了摆手:“滚回去告诉你的族人,迷雾山的狼回来了。”
男人的潘德通用语说得很吃力,但是波格丹听明白了。他惶惑而不安地注视着男人。对方眼睛里并没有临时起意的仁慈,只有无尽的厌倦与轻蔑。他犹疑而迟缓地转过身,试探着迈出几步。发现对方已经无动于衷地转过身,带着巨狼渐行渐远。
强烈的求生**灌注全身,波格丹撒开双腿飞奔起来。他横跨过死尸横陈的战场,边跑边解下沉重的铠甲,将这些累赘远远地甩出去。不断有披着白狼皮的壮汉将朝他投来冷漠的眼神,但是他们都没有动手。可波格丹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剜了千遍万遍。他绊了一跤,扑倒在自己的军旗上,旗帜上的三只雪绒兔无辜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子里没有丝毫的生气,让人想起死人空洞的瞳孔。
波格丹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叫,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朝西方狂奔。
……
“咚!”
亚历克西斯公爵一拳砸在桌子上,苍白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岩浆一般的狂怒却从眼神深处喷薄而出,流泻在宽阔的圆桌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责难在他的愤怒面前溃不成军,众人安静下来,只有克洛维斯伯爵的嘴角牵出一丝冷笑。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算,预兆之狼居然真的袭击了波格丹的部队。连带着他在圆桌会议上的威信也大打折扣。连同格雷戈里四世在内的所有贵族都指责他不该让波格丹涉险前往波因布鲁。甚至有以克洛维斯伯爵为首的一小辍人声称他是在报复当年波格丹在碎冰桥的失利。根据波格丹的说法,他看见茫茫多的迷雾山盗匪如同潮水般从山坡上涌下,他血战之后侥幸脱逃,但是他的副官为了掩护他在乱军中牺牲——放他奶奶的屁!亚历克西斯几乎差点就要爆出粗口,但是他却毫无办法。他知道波格丹敢在圆桌会议上当着一众大贵族——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这么信口开河的原因。不久前克洛维斯伯爵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波格丹的妻儿接出了瑞恩。虽然亚历克西斯公爵对波格丹的威胁只是临时起意,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派人去监视或者软禁波格丹的妻儿,但是这种明目张胆的小动作还是让他恼怒不已。
“你说你血战脱逃。”亚历克西斯公爵压抑着他对波格丹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的厌恶,“那么对方有多少人?”
“少说有三千人,公爵大人!”波格丹信誓旦旦地说,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缠满了绷带,整个人虚弱地扶在圆桌旁,仿佛随时都会从椅子上栽倒一般,“我的部队还没来得及列阵就被冲散了。”
“很好,”亚历克西斯公爵做了个手势,“利斯塔,你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