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就是咱们国家现在改革开放的目的。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为经济基础建设让路。只有有钱了，咱们的国防实力才能提升上来。”
　　
　　刘春来又把话题给拉到这里来了。
　　
　　原因无他。
　　
　　在刘春来当了大队长后，刘支书觉得，明兵应该增加训练时间，甚至是直接脱产，向着部队的训练靠拢。
　　
　　刘大队长的想法，是没错的。
　　
　　问题是，全大队的发展，都需要庞大的人力。
　　
　　参加民兵训练的，基本上都是整个大队初中以上文化的人，连小学毕业的都很少。
　　
　　当年部队征兵，虽然没有硬性规定一定得初中毕业，但是初中毕业进入部队的几率肯定更大。
　　
　　“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饭都吃不饱，自然没有足够的精力。就像你之前，因为没钱，提灌站一直没法修建……”
　　
　　贺炎钧说到了刘福旺的痛处。
　　
　　确实，之前没钱，说话腰杆子都挺不直。
　　
　　没看到现在他儿子挣到钱了，就连公社书记严劲松啥事儿都找他商量么？
　　
　　“你对这些方面好像很懂？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没有读过大学……”贺炎钧看着刘春来，很认真。
　　
　　刘春来强自镇定，“这些都是看报纸分析出来的。也许是我看问题的思维跟一般人不同，以前他们都觉得我是脑子有问题。再加上当初在山城卖家具时候，遇到一个教授，跟他聊过一些……”
　　
　　“谁？”贺炎钧当即就问道。
　　
　　刘春来愣了。
　　
　　自己这是要翻船？
　　
　　对方应该不会认识吧？
　　
　　山城大学，刘春来只认识一个人，而且没有啥交情，当初确实聊过一些，多数都是刘春来说，他听。
　　
　　“谭林教授。”谎既然都已经撒了，就寄希望于他们不认识，“贺叔，你跟谭教授认识？”
　　
　　谭林是教啥专业的，刘春来也是不晓得的。
　　
　　“他啊！怎么不认识，我大学时候的同学……难怪，之前我在山城的时候，他给我说了一些新的观点，说是一个卖家具的小伙子说的，后来专门去找过你，没找到人……”
　　
　　卧槽！
　　
　　这世界为什么这么小？
　　
　　山城跟蓉城，隔着好几百公里呢。
　　
　　谭林这居然跟贺炎钧是大学同学。
　　
　　自己当初没有吹多少牛吧？
　　
　　现在也没胡说太多吧？
　　
　　“他找我干啥？”刘春来有些意外，“他是我们第一个客户，当初也解释过，如果预定，会便宜一些，退钱，是肯定不得退的……”
　　
　　刘春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要找自己退钱。
　　
　　可也没听到刘志强说这事儿不是？
　　
　　“人家是这样小气的人？对于你卖的那套家具，看起来确实不错。如果不是我这就要出国了，也打算买一套，蓉城还没看到有卖的呢。不过对你卖家具的方式，让他很有兴趣，专门弄了这样一个课题，想让你看看他的研究报告……”
　　
　　这话着实让刘春来意外不已。
　　
　　谭林居然研究这方面？
　　
　　而且想要让自己看看他研究的结果？
　　
　　“他虽然上了七年高中，可帮着一个大学教授看啥报告，不太合适吧？”
　　
　　儿子果然牛逼。
　　
　　七年高中没有白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爹！”
　　
　　刘春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七年高中的坎，真心过不去了。
　　
　　在农村里，高中绝对算是文化人，高级知识份子。
　　
　　那是因为大多数人学都不上，书也不读，反正都是回来种地，多读几年初中也没有啥用。
　　
　　“噗~嗤~”
　　
　　贺黎霜笑了出来。
　　
　　就连黎钰也是忍不住莞尔，随后则是暗叹了一口气，当年要是刘春来不被人抢走上大学名额，现在读研究生都毕业了。
　　
　　她们不以学历看人。
　　
　　这些年重新开始工作，认识不少人，即使有学历，也没见得多有能力。
　　
　　有些仅仅是高中毕业的，业务能力也不见得多差。
　　
　　“本来就是啊！从76年到83年，一共七年……”刘福旺一脸委屈。
　　
　　“爹，能不说这事儿吗？”刘春来真的不想面对这事情。
　　
　　不是自己干的，却必须承受这样的后果。
　　
　　还没法反驳。
　　
　　“很多东西，其实是学校学不到的，都得靠自己。学校教给大家的是思维方式……”贺炎钧说道。
　　
　　刘春来有些诧异。
　　
　　难怪能在这么大年龄得到公派出国留学的机会。
　　
　　“屁的思维方式，有些洋人的玩意儿，那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学会了，再结合实际来……当年全国建立新军，到处都开办陆军讲武堂，照着洋人的样子学习，最后不是也失败了吗？打仗这块，共产党有多少人经过系统学习的？”
　　
　　刘八爷开口了。
　　
　　“学习可以，不能照搬。”
　　
　　这是老头子的认知。
　　
　　“这肯定的，任何别人的经验，我们只能借鉴，参考，照搬，不就是犯了教条主义跟经验主义错误嘛。”贺炎钧说道。
　　
　　这话题，刘春来也不敢再去接了。
　　
　　刘福旺跟严劲松这两个没有读过啥书，只是在部队扫盲班学会认知，然后看书读报啥的，自然在这里是没法加入探讨的。
　　
　　黎钰倒是温婉，脸上带着笑容，静静地听着。
　　
　　倒是贺黎霜，早就坐立不安，她想让刘春来带自己出去玩儿，可刘春来却没有那自觉性。
　　
　　还好，这时候刘九娃跟田明发几人背着东西回来。
　　
　　“九娃，弄夜晚。”刘八爷吩咐刘九娃。
　　
　　“八爷，夜饭就不在你这吃了，我们还得去福旺哥家一趟，看看爱群嫂子，时间比较紧……”贺炎钧急忙开口。
　　
　　刘八爷看着一边的贺黎霜跟刘春来：“谈两个孩子的事儿？”
　　
　　刘春来急忙开口，“八祖祖，这玩笑开不得！黎孃是来看看你们，顺便帮着咱们规划整个大队各种产业怎么布局的。”
　　
　　这话让贺炎钧跟黎钰两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闺女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这小子居然还瞧不上？
　　
　　贺黎霜看着刘春来，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一边。
　　
　　刘福旺更是火大，却又发作不得。
　　
　　“行吧，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九娃，你看看屋里还有没有腊肉，带一块过去……”刘八爷吩咐刘九娃。
　　
　　刘九娃转身就进了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这儿子，究竟想啥？那闺女不错啊。”严劲松拉着刘福旺，小声地问道。
　　
　　刘福旺怎么知道？
　　
　　一时间，恨不得把儿子给揍一顿。
　　
　　“春来，你对霜儿是什么看法？”回去的路上，严劲松几人走在前面，黎钰跟贺炎钧两口子故意跟刘春来落在后面，“她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任性……”
　　
　　“黎孃，她挺好的。”李春来如何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我跟她其实不合适。”
　　
　　“你都没试着处处，怎么就觉得不合适了？我们本来想把她带回蓉城，那里更适合她的成长。她却不愿意，而且一个女娃子，三天两头往你家跑，没名没分的，传出去也不好听，虽然我们不在意名声……”贺炎钧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他们不在意名声。
　　
　　闺女都这样做了。
　　
　　能如何？
　　
　　“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收她的表？那块表，是她自己亲自买的……”黎钰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当年跟刘福旺给孩子定了亲，这是一方面。
　　
　　如果现在刘春来依然是原来那样，哪怕是闺女乐意，当父母的，也不会同意。
　　
　　可现在，刘春来表现出来的，跟原来完全不同。
　　
　　“这……”刘春来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上海牌手表，总不能解释说自己没想过这些问题，觉得男女朋友间互送小礼物，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到现在为止，刘春来都没有融入这个时代。
　　
　　用这个时代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经过黎钰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
　　
　　一块上海牌手表，普通干部职工两个多月的工资。
　　
　　贺黎霜没有上班，花的是父母平时给她的生活费，他收下了。
　　
　　就如同当初拒绝了杨艺的那块表，她气得直接把表给扔了一样。
　　
　　“黎孃，我不想拖累她。她很优秀……”刘春来叹了一口气。
　　
　　没法解释了。
　　
　　“你已经拖累她了。”黎钰本来是一个温婉的女人，面对刘春来这样的情况，也是火大不已，“之前你不知道情况，情有可原，上次来，她闹着要跟着来八爷家，你知道农村里面的风俗，不仅同意了，还在众多人的注视下，背着她，对吧？”
　　
　　刘春来没法解释。
　　
　　当时就在担心这事情。
　　
　　“然后，在你家，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黎钰说到后面，怒火已经在了爆发的边缘。
　　
　　刘春来愣了。
　　
　　自己咬了贺黎霜胸，这死婆娘给她妈说了？
　　
　　这样的事情，说得？
　　
　　“我们也是过来人，年轻人对一些事情好奇，是正常的。没名没分，有些事情做了，对男孩子来说，没有啥问题，伤害的只是女孩子……”黎钰板着脸。
　　
　　刘春来能看出来，她在竭力忍着自己的怒火。
　　
　　换成他自己有了闺女，知道这事儿，早就提刀了。
　　
　　“黎孃，说实在的，一开始，我没往这方面想过。她比我认识的很多女孩子都知书达理，虽然有时候有些任性……当初我发过誓，要让四队所有光棍脱单，我当最后一个光棍……”刘春来不得不采用拖字诀。
　　
　　说到底，对于贺黎霜这样的，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以前经历的女人多了，没结过婚。
　　
　　既然要结婚，肯定要找一个子在一起很舒服的女子。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无一。
　　
　　不可否认，霍黎霜身上有甚多的毛病，那是因为她对农村不懂，加上从小独立造成的。
　　
　　不过贺黎霜的处事方式，反而比较符合几十年后刘春来的那个时代。
　　
　　遇到自己喜欢的大胆去追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如何努力。
　　
　　跟谁过日子不是过？
　　
　　刘春来拒绝杨艺，是因为杨艺是城市的人，他不可能在山城一辈子。
　　
　　杨艺也没有可能来农村。
　　
　　贺黎霜从小生活的环境，甚至比杨艺优越更多。
　　
　　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也是刘春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的原因。
　　
　　虽然知道这年头大多数女孩子很保守，可刘春来还是几十年后的思维。
　　
　　别说咬一口，即使一起滚了床单，起来之后，谁都不会说半句，让负责啥的……
　　
　　“她至少要大学毕业，这需要五年的时间，如果她要读研究生，时间更长……”黎钰再次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刘八爷说的命中注定？
　　
　　要不然，刘春来跟王家的闺女成亲，多好。
　　
　　“我会一直留在村里，也不想当干部……”刘春来直接来了个杀手锏。
　　
　　以贺炎钧跟黎钰两人的家庭跟他们目前的工作环境，应该对女婿要求很高的。
　　
　　“当干部有啥好的？整天操心劳累，算计来算计去，上面得考虑领导的喜好，下面得考虑手下的感受……”贺炎钧倒是很赞成刘春来的这想法，“你对整个葫芦村的规划，如果达成了，那比当一个市长都强。全国有超过三百个市级行政单位，县级更多，却没有出几个比市长更有影响力的村长……”
　　
　　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模样。
　　
　　刘春来真的要哭了。
　　
　　按照他的认知，对于有闺女的家庭，爹妈不是更应该注重找一个更好的女婿么？
　　
　　自己家里啥都没有，没钱没势力。
　　
　　至于发展潜力？
　　
　　自己也没展现出太大的潜力啊。
　　
　　无数人削尖脑袋想要农转非，这两位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吧，怎么能让闺女户口非转农呢？
　　
　　“贺叔，我比贺黎霜大7岁……”
　　
　　“那不是问题，你爹比你老娘大十岁呢。”黎钰说道，“正好，大一些，成熟些，懂得照顾她，迁让她一点……”
　　
　　两口子就如同生怕闺女嫁不出去那样。
　　
　　刘春来还能说什么？
　　
　　“如果她没意见，我们可以试着处处。”刘春来无奈。
　　
　　已经忘记他当初说过，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娶贺黎霜的。
　　
　　果然，真香定律是存在的。
　　
　　“有些事，我希望你们能忍着点，尤其是结婚之前，要不然，因为意外，会毁了她一辈子……”黎钰作为过来人，隐晦地警告着刘春来。
　　
　　刘春来如何不知道？
　　
　　只能点头。
　　
　　这种事情，曾经经历多了，也就没有那么迫切了。
　　
　　何况，万不得已，还有五姑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