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斩明月
那不是真正的明月,而是这一刀的映射,无数强大而疯狂的刀气涌向顾泯,那是江潮作为第三境第一人的底蕴所在,可以说,若是顾泯弱一些,光是在这一刀之下,他便会被斩杀,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
只是他现在的对手是顾泯,是那个真正的庚辛剑主,南陵剑道天赋第一人,所以他江潮想要赢,没有那么容易。
那轮明月生出,无数刀气涌出,都不是什么致命的杀招,最为致命的,还是江潮递出来的那一刀。
那一刀若是让他落到了胸膛上,不死也是重伤。
不管哪种结果,顾泯都不愿意接受。
所以眼看着那柄刀到了身前,顾泯双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踩,在广场上踩出一双脚印的同时,整个人也向后掠去。
气机一泄,却如洪水泄堤!
他身前是无数狂暴的刀气,身后是那轮明月,怎么看都是一个艰难的局面,顾泯没有犹豫,直接就用后背朝着那轮明月撞去!
明月并不是真的明月,是某种气机凝结而成的事物,它也不在天边,就在身后,所以当顾泯撞过去的时候,那些气机受到撞击,便在顾泯身上尽数炸开,这威力不比江潮的一刀差。
被那轮明月炸出的气浪击退数丈,一直到广场边缘才堪堪停下,顾泯吐出一口鲜血,五脏有些损伤。
直起身,伸手擦了一把嘴角,顾泯咧嘴笑道:“明月楼江潮,果真第三境第一?”
咧嘴之时,唇齿之处,鲜血淋漓。
江潮喘了口气,双刀在手,也是阴沉一笑,“这种事情,下去问阎王好了。”
顾泯紧握烛游,一道白色剑气生于剑身,缓缓而长,片刻之后,便有数丈长,剑气外溢,顾泯一头黑发随风而动,看着颇为骇人。
江潮冷哼一声,不曾多说,整个人便朝着前面再度掠出,两柄短刀在半空中划过,竟然是发出了嗤嗤的响声,更为奇妙的事情则是随着响声生出的,还有两道黑色的刀气,在半空凝而不散。
随着他的身形前掠,那道黑色刀气也随着扯动,就像是两条黑色丝带,看着古怪,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等到他来到顾泯身前的时候,已经直起身子的顾泯身前有一条青龙生出,那条长约数丈的青龙鳞片上散发着青光,龙须飘动,看着栩栩如生。
这是柢山的青龙剑诀。
顾泯站在青龙之后,看着那条青龙呼啸而去,同时屏气凝神,对着江潮一剑斩下。
砰!
双刀和长剑再度相撞,剑气和刀气相交,在极小的空间里不断撕扯,以两人为圆心,方圆数丈的地面尽数是寸寸碎裂,那条青龙不停的在和那两条黑色丝带缠斗,时不时还有龙吟声传出。
江潮脸色凝重,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同为第三境,竟然不管是体内的气机数量,还是别的什么,都一点不弱于自己。
原来他胜过梁照这个庚辛剑主,竟然不是巧合。
在江潮看来,顾泯似乎更像是庚辛剑主。
但正是如此,更让江潮坚定了要杀顾泯的心,不杀了他,这往后等对方成长起来,会是他的大敌。
江潮的志向远比普通人更远,他眼里从未有这些年轻一代的敌手,即便是比他年长的那些修行者,他也坚信自己有一天便会将其超越,他看着的是那站在最高处的几个人,是四海之主,是大祁皇帝……
通往强者的道路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所以江潮从不认为自己遇到的磨难是不应该的,即便此刻苦战顾泯,他也觉得,这只是考验。
只要自己踏着顾泯的尸体走过去,自己定然会更加强大。
基于这个想法,他在之后的数个呼吸之间,体内的气机疯狂暴涨,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从某个方面来说,江潮就是真正的疯子。
明月楼的那些修行者,全部都是疯子。
顾泯感受着那如同潮水一般从江潮身上涌出的气机,双手已经感觉重逾千斤,如果这个时候他没了任何后手,等着他的,只能是死亡。
顾泯是十分聪明的一个人,修行之前,他在那座郢都城里待了好些年,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如果不够聪明,那么也活不到之后离开郢都。
在成为修行者之后,他也秉承着要低调的行事准则,但后来他战梁照,无意间便已经将他的名字让整个南陵知晓了。
这虽然有违背他的初衷,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方面之前出手是为了给师姐出气,另一方面,他也是少年,而且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压抑了很久,所以他也需要释放。
当初战梁照,此刻找江潮,既然都已经到了现在这局面,只能倾力一战。
不过比起来当初那一战,此刻他的局面,就要艰难得多。
……
……
顾泯很少在不必要的时候想些不必要的事情,所以在这个局面下,他只想了一件事。
白寅诀。
以及晚云真人的那本剑经心法。
白寅诀或许不是柢山最强大的剑诀,但一定会是柢山杀气最浓的剑诀,而晚云真人的剑经,或许会是这数百年里,所有剑修都向往的至高剑经。
就连那位女子剑仙,似乎都不是当年晚云真人的敌手。
当这两者结合,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没有人试过,因为没有人同时修过这两种法门。
顾泯是唯一一个。
于是……
一道森然的剑气就此生出,顾泯体内的那棵剑树,此刻已经变得血红,那些从树枝上生出的气机,也变得红如鲜血。
杀机生出,手中那柄烛游剑身由雪白变成血红。
浓郁的血腥气蔓延而出,顾泯身后甚至于生出了一头如同小山一般的白虎,那头白虎双眼血红,作仰天长啸状!
振聋发聩!
上古神话中的四神兽,西方白虎主杀伐,传言于剑修一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庚辛一词便是白虎别名,后来剑修之中,天赋最为出彩的剑修被冠于庚辛剑主的称号,便足以说明两者之间,关系匪浅。
只是上古距今已远,很多真相早已经不可考,很多人想要追本溯源,也没有办法。
这一剑斩出,如同鲜血一般的剑气化成一条血色苍龙,直直扑向江潮,江潮大惊失色,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样面无表情。
他慌忙朝着后面退去,可是那条血色苍龙朝着他扑去,不受半点影响,仓促之间,江潮双刀劈砍在龙身之上,却没有造成对方半点损害,血色苍龙一爪打在江潮胸膛,后者大口吐血,倒飞出去,但这还不算结束,血色苍龙龙尾一扫,再度打中后者,让后者倒退出去数十丈。
广场被余威波及,沟壑纵横,变得破碎不堪。
江潮在远处站起之后,没有半点犹豫,瞬间便抽身朝着远处掠去,他已经重伤,留下来大概率会被斩杀。
这一战,他败了,而且败得极为凄惨,甚至到了退走之时,他都想不出来,自己能在什么地方找到战胜顾泯的地方。
所以这一战他败得极为凄惨,甚至有可能就此道心受损,在修行上留下隐患,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停留片刻,因为比起来道心受损,他更怕的是此刻便死在这里。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广场后,那座大殿在不断的消散,广场上,破败不堪,顾泯站在广场上,看着江潮退走,他没有去追,是因为他此刻气府里的气机也没了,也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便追上他,想要杀了对方,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些代价,在此处来说,便可能是导致他死在这里的隐患,所以他没有追,甚至都没有多看江潮两眼,便收了烛游,敛了剑气。
看着这处破败的大殿,顾泯心有感触,原来大厦真要倾倒的时候,一人之力,真的没有办法。
如果一人之力没有办法,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又怎么能做到?
不知不觉间,顾泯开始怀疑起自己,这种念头一旦生出,便很难熄灭,那会影响很多事情,所以说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摇了摇头,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就要赶紧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广场前的宫道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腰间悬着剑,正是除去顾泯,谁都觉得他就是庚辛剑主的梁照。
他看向那消散的大殿,看向那破碎的广场,看向那个立于废墟中的少年。
梁照的眼里忽然便生出了光芒,那是高兴的意味,他说道:“你拿到了玉符,那么我们之间有一战,不可避免。”
和顾泯打了几次交道,梁照可以说已经有些了解顾泯了,知道他不是必须要打,肯定是要推脱的,只有现在,对方拿到了玉符,他才能和完全有理由,和对方一战。
至于为何知道顾泯拿到了玉符,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自然不难推断。
接着,梁照感受到了这里还未消散的剑意,感受到了那些破碎的刀气,他皱眉道:“你和江潮打了一架,他输了?”
顾泯说道:“我受伤了。”
他没有说别的,就这四个字,足以让梁照犹豫,对方一直都想再和他生死一战,堂堂正正的胜过顾泯一次。
这个心愿重点是胜过顾泯,但前提是堂堂正正。
顾泯受伤了,那怎么办?
梁照难不成要借此和顾泯一战,即便胜过了他,在自己的剑心上,他也有抹不去的阴影。
“我等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梁照仔细看过顾泯之后,判断对方伤势不重,于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在骂娘,他当然没受伤,恢复气府里的气机,大概一炷香也够了,但他是真不想和梁照打一架,别说有没有把握,光是自己能在梁照身上留下一道阴影,便是极好的。
要是别人,能够知耻而后勇,顾泯不说钦佩,也不会如此对他,可眼前这家伙是冒充他身份的梁照,即便这样能替他抹去很多麻烦,但他依然不喜梁照。
自己的东西,被旁人拿着,并且厚颜无耻的描述那是他花多少多少精力,历经什么磨难才取回来的,谁能满意?
谁能高兴?
顾泯苦笑道:“我觉得没必要打,玉符这种东西,我找到了,说明这就是我的缘份,你非要争抢,这没什么道理,不符合你名门正派弟子的身份。”
讲道理这种事情,在大多数时间里是没用的,但对于梁照,顾泯很愿意尝试一下。
梁照没说话,他不说话,也不想理会顾泯。
顾泯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背着剑的少年出现了。
那个少年很多年前,喜欢背着一柄木剑行走世间。
那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柄剑,后来他找到了那柄剑,也喜欢背着那柄剑行走世间。
这是表达自己的喜爱。
没有多少剑修喜欢背着自己的佩剑。
这个少年喜欢。
顾泯不管对方喜不喜欢,但他看到这个少年之后,是真的很高兴。
因为对方是他的朋友,也是一个足以和梁照一战的对手。
他是谁?
他当然是归剑阁的天生剑胚苏宿。
眼见这里没有旁人,苏宿看了梁照一眼之后,走向顾泯,毫不客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顾,你知道不知道,这真把我憋坏了,没能和你说上话,真是不习惯,对了,你知不知道,这咸商城里有好些火锅店,等我出去,就带你去吃一吃,特别好吃,我一点都不辣。”
苏宿话痨的本性不改。
顾泯有些无语。
但看他这么高兴,顾泯也忍不住开口道:“既然你这么高兴,我送你一件东西吧。”
“什么?”
顾泯拿出怀中的玉符,郑重的交给苏宿,认真的说道:“好兄弟,为了报答归剑阁那位前辈的指导之恩,这东西送你了。”
苏宿听着这话,正想和苏宿唠唠关于自家师叔和他的事情,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是玉符,这便有些惊讶的张口,“这是玉符,你给我了?!”
“千真万确。”
“那……我就收下了。”
苏宿嘿嘿一笑,正觉得高兴,却忽然注意到了远处的梁照,一种不好的感觉猛然生了出来。
“你去你娘的,小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