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程景宏来靖国公府接媳妇。

    就连靖国公夫妇也得夸一声，这个孙女婿委实不错。

    当年程家登门提亲，靖国公世子夫人应下亲事。其实，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堂堂国公府嫡女，最后竟嫁了一个低等医官。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取笑嘲弄。

    不过，叶轻云肯嫁，总比做老姑娘强些。这才勉强认了这门亲事。

    叶轻云嫁给程景宏后，过得十分惬意自在。想回娘家便回，程景宏每次都来接媳妇回去。这份温柔体贴，找遍大楚也难寻第二个。

    靖国公笑着对老妻说道：“轻云有这么一个好夫婿，倒是她的福气。”

    靖国公夫人也笑道：“可不是么？景宏对她百依百顺，程家家风清正内宅和睦，公婆都是宽厚之人。我们轻云婚事蹉跎多年，最后嫁进了程家。可见这是他们的缘分。”

    “唯一遗憾的，是轻云一直没有身孕。再生个一男半女，就没有半分遗憾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见了女婿，也十分欢喜，留程景宏吃了晚饭。

    程景宏沉默少言的性子也改了不少，陪着岳母闲话一番，才和媳妇一同回家。

    叶轻云一直看着程景宏。

    程景宏有些诧异地笑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皱纹了？”

    叶轻云没有被逗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景宏，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回答我实话，不能骗我。”

    程景宏见她说得郑重，收敛了玩笑之心：“好，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叶轻云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程景宏：“……”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程景宏下意识地想以一惯的说辞应付过去。可叶轻云的目光里写满了“你敢说谎试试”。他沉默片刻，说了实话：“其实，我喜欢孩子。”

    “不过，既然你不想要，我们不生也无所谓。二弟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生一胎，不论儿子女儿，日后过继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叶轻云没有吭声。

    程景宏以为她不高兴，继续说道：“我不是有意骗你。在我心中，谁也不及你重要。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能和你朝夕相守，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不是不爱孩子。

    只是，你比孩子更重要。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叶轻云想说什么，喉咙里却被什么堵住一般。

    靖国公世子夫人的那番话，涌上她的心头。

    景宏能为了你离开程府另住，能为了你承受众人的非议，为了你断了要孩子的念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做出一些改变？

    ……

    这一晚，叶轻云翻来覆去没睡好，直至后半夜才睡着。

    睡意朦胧中，耳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程景宏每日要早起去当差。他不愿吵醒了她，每次都轻手轻脚的，抱着衣物到隔壁的屋子里穿。

    他不说什么甜言蜜语，所有的珍惜和在意，都在点滴之间流露。

    程景宏走了之后，叶轻云就睁了眼。一个人怔怔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帐顶发呆。几个贴身丫鬟都知道她的脾气，不敢敲门惊扰。

    直至日上三竿，叶轻云才张口叫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叶轻云打起精神，回了程家。

    弟媳杜氏这一胎反应极重，一日要吐六七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婆婆赵氏亲自熬了鸡汤端来，就差没亲手喂儿媳了。

    鸡汤所有的油花都被撇去，鸡汤清清冽冽，散发着扑鼻的香气。杜氏勉强喝了半碗，结果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孕吐反应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氏只得宽慰杜氏一番。杜氏性情坚韧，不是那等娇弱的脾气，轻声应道：“婆婆放心，我能撑得住。”

    叶轻云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怀孕这般难受，你怎么还想生孩子？”

    赵氏若是刻薄，此时定会来一句：“你不爱孩子不想生，难道就以为别的女子都像你不成。”

    好在赵氏是宽厚好脾气的婆婆，并未出声。

    杜氏若是刻薄，也可以说一句：“我不生，哪来的孩子过继给你。”

    好在杜氏也是宽厚人，没有戳叶轻云的痛处。

    杜氏看着明媚娇艳依然如少女一般的大嫂，微微笑着说：“生孩子是辛苦些。不过，夫婿待我好，我愿意为他吃这个苦。”

    叶轻云看着面色苍白憔悴却满面幸福笑意的弟媳，再次哑然无语。

    赵氏咳嗽一声，笑着说道：“我熬了一锅鸡汤，杜氏胃口不好，怕是吃不下了。叶氏，你趁热喝一碗，补补身子。”

    叶轻云是率性而为，绝不是不知好歹。婆婆这般对她，她心里也觉感动：“多谢婆婆。”

    正说着话，四岁的宝哥儿和没到两岁的宇哥儿来了。宝哥儿活泼好动，宇哥儿也是个淘气包。兄弟两个一来，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叶轻云最怕孩子吵闹，换了平日，早就找个借口躲出去了。

    今日，叶轻云却没动弹，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两个淘气小子闹腾。

    或许是心态在改变，她忽然发现，其实孩子闹腾些也没那么讨厌。

    宝哥儿大一些，颇懂看人脸色。他一向怕凶巴巴的大伯母，一边玩闹一边偷觑着大伯母的面色。

    宇哥儿还小，跑了一圈忽然跑到了叶轻云的身边。

    赵氏和杜氏几乎同时张口道：“宇哥儿，到祖母（娘亲）这儿来。”

    她们都知道叶轻云不喜孩子吵闹。而且，叶轻云的脾气说来就来。可别让宇哥儿吵得她头痛不快。

    没想到，叶轻云竟主动抱起了宇哥儿：“弟妹怀着身孕，要安心静养。今日我带宝哥儿和宇哥儿出去玩。”

    宇哥儿伸出小手，搂住叶轻云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宝哥儿见状，也大着胆子过来。叶轻云力气大，伸手将宝哥儿也抱进怀里。

    赵氏杜氏：“……”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赵氏和杜氏对视一眼，目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还是杜氏反应更快，很快笑着应下：“那就劳烦大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