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离宫
裴皇后紧紧攥住程锦容的手,哭着说道:“锦容,娘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本该在平国公府里安心养胎,等着孩子临盆。却被我拖进泥沼里,不得脱身……”
程锦容红着眼,定定心神,张口安抚裴皇后:“皇上今天已经允我离宫回府了。娘也别为我忧心了。”
裴皇后既惊又喜,也顾不得抹眼泪,急急追问:“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真的允你出宫了?”
程锦容嗯了一声。
裴皇后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破涕为笑:“好好好,这可太好了!皇上总算肯容你出宫了!”
现在别说让她去给宣和帝下跪请罪,就是让她天天跪在宣和帝面前,她也心甘情愿。
程锦容定定心神,低声说道:“一时大喜一时悲恸,情绪变化激烈,也最易伤身。娘,我为你诊脉。”
裴皇后点点头,伸出手腕,由程锦容诊脉。
她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落在程锦容的肚子上。
正巧,肚子此时动了一动。隔着两层衣衫,都能看到肚皮的滚动。
裴皇后的心神被吸引过来,颇有些惊奇地笑道:“孩子动了!”
程锦容抿唇轻笑:“嗯,这两个淘气包,每日拳打脚踢,几乎没一刻消停。”一边说着,肚子又动了动。
裴皇后悄声笑道:“孩子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格外欢喜。”
程锦容见裴皇后满目希冀,索性拿起裴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裴皇后以手心感受着肚皮下旺盛的生命力,眼中溢满了喜悦。
“娘,”程锦容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为了我,为了这一双还没出世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
“除了生死无大事。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要撑下去。”
“人活着,才有希望。”
裴皇后沉郁了多日的心情,此时平和安宁。她抬起眼,微微笑了起来:“放心吧!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我不会丧失求生的意志。”
“我还等着做外祖母呢!”
程锦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母女两人都有默契。
宣和帝知道了裴皇后的真实身份,也没废后。从此以后,裴皇后就得彻底忘了夫婿程望,真正视宣和帝为丈夫。
六皇子是宣和帝的亲生儿子,宣和帝一时迁怒,等气头过了,也就没大碍了。
倒是程锦容,夹在其中,身份格外尴尬。她在宣和帝眼皮底下晃悠,不啻于在提醒宣和帝,裴皇后曾经有过心爱的丈夫……
四年前,为了裴皇后,她费尽心思进宫。
以后,为了裴皇后,她应该远离宫廷了。
“娘,我明日就出宫回府了。”程锦容轻声说道:“今日别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多多保重。”
裴皇后眼眶又红了,却未掉泪:“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待情绪平静下来,程锦容扯开话题,低声说道:“这些时日,我一直没听过二皇子的消息。不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裴皇后目中闪过浓浓的厌憎:“这等心肠恶毒之人,死不足惜!”
宣和帝亲自动手杀了寿宁公主,对二皇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程锦容轻叹一声:“衡哥儿就太可怜了。”
宫中骤逢变故,这段时日,谁也顾不上衡哥儿。
裴皇后显然也思虑过这个问题了,轻声说道:“等此事平息下来,我去向皇上求情,让江氏回来。江氏是衡哥儿的亲娘,由她照顾衡哥儿最合适不过。”
二皇子妃深恨二皇子,宁肯抛下儿子,也不愿回二皇子府。等二皇子死了,二皇子妃也该回来了。
母女两人低声私语,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至裴皇后疲累过度沉沉睡去。
程锦容为裴皇后掖好被褥,轻手轻脚地离去。心里压抑了多日的闷气,也在此刻悄然散去。
……
贺祈很快得了消息,立刻向六皇子告假一日。
这是半个多月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六皇子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给你放假三日,你多陪一陪容表姐。”
三日假期啊!
贺祈真想一口就答应。不过,宫中情势不明,他放心不下六皇子的安危:“多谢殿下美意。有一日假期就行了。阿容知道了,也一定会体谅。”
亲姐姐和亲姐夫才会这样对他。
六皇子心里默默想着,没有拒绝贺祈的好意:“也罢,那就依你的意思。”
隔日一早,程锦容告别杜提点和一众太医,在贺祈的陪伴下离开宫廷。走出宫门上了马车后,程锦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朝阳东升,晨曦洒落在朱红色的宫门上。
程锦容默默地注视片刻,才收回目光,无声轻叹。
贺祈将她揽入怀中,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从这一刻起,你将所有的心事都放下。一切以孩子为重。等两个孩子安然出世了,你想做什么都无妨。”
程锦容将头依偎在他的胸膛上,柔声应道:“好,我都听你的。”
话说的好听。
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什么都听她的。
贺祈心里嘀咕着,口中舍不得数落她半个字。温柔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摩挲着肚子,另一手轻抚发丝。
鼻间嗅着久违的温暖气息,程锦容心里也暖融融的,踏实极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平国公府的门外停下。
太夫人既惊又喜,领着朱氏魏氏等人亲自迎了出来:“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罢了,回来就好,快些进去坐下再说话。”
程锦容被众星捧月一般进了内堂,在太夫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太夫人不问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更不问程锦容为何被留在宫中这么多时日。只关切地询问程锦容身体如何。
程锦容笑着应道:“我一切都好,祖母不用担心……”说话间,肚子猛地抽痛了一下。这痛楚来得突然又剧烈。
程锦容面色一白,右手抚住肚子。
身畔的贺祈惊觉不妙:“阿容,你怎么了?”
程锦容疼得说不出话来,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