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百零九章 神仙奶奶
胖迪方挥一剑,空中有积雨云,轰然碰撞,声做霹雳,豆大雨点沥沥而下,风从雨出,卷做一团旋风,顷刻间,高十数丈。
仇志高以及其手下人仰马翻,那北地的骏马此刻连连倒退,纷纷扬蹄,咴儿咴儿叫个不停,把马背上骑士都颠簸了下来。
许多围观的百姓这时候噗通噗通就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没口子只呼,神仙奶奶,神仙奶奶,神仙奶奶……
仇志高牙关打颤,得得得得得,震震不已。
高十数丈的龙旋风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往前卷去,沿途摧枯拉朽,墙倒屋塌树折,硬生生卷出一条白地,一直卷到南河下,把城墙都卷塌了一段。
那南河下钱举人正在和四爷闲聊,眼睁睁就看见城墙轰然倒塌,随后,把他家铺子卷了一个稀巴烂。
钱举人吓得脸上煞白,尖叫了一声,随后,裤裆一热,一泡热尿就禁不住淌下来,幸亏手上还有一根龙头拐杖,拼命拿手撑着,这才没有一屁股跌倒。
四爷张大嘴巴,仰首看着龙卷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
那龙卷风卷过钱举人家铺子,直接往码头卷去,那运河上船只早早看见,纷纷避让不已,眼睁睁就看着把河水卷了一个大窟窿,随后,突然便在空中爆响了一声,消失不见。
钱举人双手撑着个龙头拐杖,两条腿瑟瑟发抖,正在这时候,天上忽然掉下一条两三斤重的鱼,一下就砸在他头上,顿时就把钱举人砸得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随后,噼里啪啦,从天而降一阵连带着活鱼的雨水,把个码头方圆数十丈笼罩在内,那鱼大则数斤,小则数两,在地上一时间跳动不休。
运河上大呼小叫,各个船夫篙手拼命拿撑篙撑船,这才避免了河面上因为突然少掉巨量的水而颠簸出来的浪头。
即便如此,终究还是有船只没扛过去,要么被掀翻了,要么被撞翻了,幸好扬州古来便是湖泽之地,那水上人家,更是熟悉水性,倒也没有淹死人。
四爷把头上的方巾摘下来,一翻手,那方巾是硬的,上面浅浅的凹便倒出水来。
苦笑着把方巾又戴到头上,四爷弯腰去把钱举人拽起来,随后,叫来不远处几个呆滞的盐丁,“去与码头上那些人说,损毁的船只,都往戴春林香粉店来兑现银子……”
说罢,他又冲着发呆的钱举人拱手一礼,便匆匆往府衙去了。
没办法,城墙都塌了一截,这,总要跟知府老大人汇报一下的。
当天晚上许多人连夜就在梗子街上戴春林香粉店外面烧香拜拜,把大清早起来的四娘娘气得要死,拿这个笤帚,一阵挥舞,把那些香火给扑倒,又是插着腰一阵叫骂,这才气鼓劳叨回去。
从此之后,阖城百姓,都知晓那戴春林香粉店有一位神仙奶奶,翻掌为云覆手为雨。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康飞远在仙霞关,自然不知道,自家的机器姬在扬州城掀起好大的风浪。
他要是知道,估计得气死,当初我要个松风剑法都没有,结果你一伸手就放个武将技,旋龙天舞……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王法么?
或许他会满地打滚,没有灭元炮,好歹来个旋灯火……
不过,话说回来,人,是会成长的。
他第一次抗倭,手上拿个门闩还一阵发抖,第二次抗倭已经拎着刀如入无人之境,如果再来第三次,他自信能凿穿倭寇阵型,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这就好像只有一个女朋友的男人或许会去大宝剑,但是有两百个女朋友的男人大约就不会去大宝剑了……
反正都是武力溢出,有没有,也不在乎了。
康飞一行人在仙霞关驿站歇息了两天,主要是因为,要入秋了。
高秋那天,康飞让驿臣买了不少西瓜,大明是世上西瓜最大的产地,徐光启写【农政全书】,说,西瓜,出自西域,故之名。
大约最迟在五代时期,西瓜就遍及中国了,在此之前,称之为寒瓜,汉墓中便曾出土西瓜子。
古人嗑瓜子,嗑的都是西瓜子,《酌中志》说【神宗好用鲜西瓜种微加盐焙用之】,可见盐焗西瓜子连皇上都喜欢吃,至于南瓜子,要到晚清才传来中国,至于葵花子,更是要到民国。
立秋吃西瓜,这是个风俗,俗称【啃秋】,康飞把买来的西瓜不拘是谁,都送上几牙,让整个仙霞关驿站都沾了光。
有个要去福建上任的向老爷,还带着十几个家丁,也沾了光,过来称谢,康飞就说,几个瓜,值当甚么,向老爷是要去福建上任么?
这位向老爷是个军事文官,最典型的的军事文官,就是兵备道了,这类官员,基本上都是挑在乡里就【有勇名】或者【知兵事】的读书人来担任,一般仕途都在兵备副使或者备倭御史之类官职上打转,最终升兵部左右侍郎,加到兵部尚书衔便算到顶了。
像是宋桐岗,后来为什么以兵部左侍郎衔经略辽东、朝鲜兵事,就是因为他在家乡就以豪壮知兵事闻名。
可见大明朝本身论制度而言,还是能称得上知人善用的。
可惜,经文再好,架不住歪嘴的和尚。
这位向老爷,虽然是读书人,却腰悬宝剑,看他手下,还背负弓箭,怕也懂射御之术,笑着就说:“我是去汀漳道就任海防同知,我看小友打扮,是去京师陛见的么?”
这陛见,是指上京袭职,也就是所谓的【钦依】官,这类武官还是挺值钱的,在文官眼中,也还有些地位,要是【名色】官,可就不值钱了。
康飞知道他误会了,当下摇头,“小弟我是个锦衣卫千户……”
他一句话,把向老爷吓得脸色都白了。
嘉靖朝锦衣卫名声不算恶,可即便如此,在赴任的路途上有个锦衣卫千户请你吃瓜,换了你,你也要胆寒。
看向老爷脸色一变,康飞这才想起来,锦衣卫名声不大好听,当下赶紧摇手,“你老兄误会了,我这个千户,是因为我家老子的功劳,荫庇得来的。”
向老爷伸手摸摸胸口,好悬喘了一口气。
误会解开,两人闲聊片刻,这才告辞。
向老爷一走,外面徐线娘这时候进来,一脸兴奋就说:“姐夫姐夫,咱们把瓜子儿收集了用盐烘焙了吃好么!”
康飞看她那通红的脸蛋,未免一脸的嫌弃,“你这是彻底放鸭子了?怎么就不想想,你老子要受那咸宁侯多大的压力?你蓉娘姐姐在扬州,又受多大的压力?”
这徐线娘,典型就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被家里面人捧在手上怕凉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私自利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