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0啥啥烧不尽秋风吹又生
“别因为自己的小聪明,毁了……庄华先生。”男子干脆直说,不再迂回委婉,他已经认识到这个女人并不愚蠢,关心则乱,所以之前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如今她已经看清了迷雾,也就不必遮遮掩掩,反而能更好的牵制她。
看着雁容控制不住的站起来,黑暗中两人的面对着面,对面人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呼吸明显不稳。
男子遮掩在面罩下的脸上勾起不明显的弧度,毕竟是个女子,不过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必耽误工夫。
“不过,在此之前,你,没资格威胁我。”雁容异常冷静,尽管身体还忍不住发颤,但是声音却稳稳地,一如往常清亮柔和,仿佛方才那个声音尖锐字句不让的人不是她一样,“所以,告诉我,究竟有多少杂碎在庄府周围或者里面。你不用马上告诉我,我怕你记得不详尽,不过你什么时候把这件事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不然你来我就当有贼,我想,会有很多人希望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贼’来庄府捣乱。”
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向雁容袭来,雁容呼吸一滞,下一刻,屋子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良久,雁容仿佛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跌坐在地上,一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呜咽“……呜……”
雁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不可以抑制冲出眼眶,顺着脸颊流过手背浸湿了袖口。
悄无声息离开了庄府的黑衣男子没有丝毫耽搁,直奔王府而去。
以他的身手,能发现他的人也不会让他活着,所以,他丝毫没有顾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自己被派过来盯着庄府的稍很憋屈,大意之下被雁容钻了空子,今日的交锋居然处于下风。
他十分自如的在王府中穿梭而没有被人发现,直到了柏缇依旧灯火明亮的书房外,才被人发现。
柏缇抬眼往门外看了一眼,不知门外的人为何这时来找他,“进来。”
门口伺候的侍女听到柏缇的声音连忙开了门,她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眼前飘过一个不太真切的暗影,而后,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当中的人站在了王爷的书案前。
要不是王爷开口说让他进来,侍女此刻肯定会喊起来了。
“属下无能。”黑衣男子不跪不拜,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
柏缇放下手里正在看的奏章,颇有兴味的看着他,问道:“如何无能?”
黑衣男子以极其简洁的一句话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雁容威胁我交出别家手下探子的名册。”
柏缇有些失笑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威胁你?”
“她不是弱女子。”黑衣男子十分客观地说道,“她很聪明。而且大胆,不畏死。”
“原锡……你很欣赏她?”柏缇犹豫着说出这句话。
原锡,璋梁九君之一,一直游走于其他五国之中,若说炀国人手和消息网被毁受影响最大的人,非原锡莫属,柏缇记得半年前原锡几乎是半死不活的爬进了王府暗门,被暗卫发现救了一命。救醒他以后,发现庄华说的炀国的情况和他带回来的消息吻合上,柏缇这才加大力度重建在炀国的暗中势力,而原锡本人,则因伤重一直被留在彦泽。
直到前一段时间,原锡实在闲不住又奈何伤势未能完全恢复,柏缇就指定他每隔一段时间但庄府去跟雁容交换消息,聊胜于无,原锡本就属于黑暗之中的人,这样倒也合了他的心意,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了居然大意之下被雁容挟制住了。
原锡答道:“少有女子能直面我的杀意而不退,男子亦少。”所以,是的,他很欣赏她。
如果雁容知道原锡竟然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到荣幸。
柏缇对于原锡的小小过失并不介意,何况这也算不上是过失,完全是原锡对于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柏缇反而对于原锡对雁容的印象很感兴趣,说道:“不如把她吸引进你下属,如何?”
原锡摇摇头,“她不会愿意的。”
柏缇问:“原锡怎能如此确定?”
原锡略显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他顺路探听到的今天下午庄华和雁容的亲密举动告诉柏缇。
他就是那天在庄华脖子后面划了一刀的那个人,之所以没下死手,就是因为他看出来柏缇对庄华不一般。
除了特别看重的就像对璋梁九君那样看重之外,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就像那天,柏缇根本就没醉却装醉死抓着庄华的衣袖让庄华搀扶他到床上,原锡想,若是那天庄华没有抽剑断袖,恐怕就真要和柏缇共宿一晚了。
原锡的迟疑让柏缇心生疑窦,“怎么了,有什么是不好对我说的吗?”
“……雁容与庄华不似寻常主仆。”原锡委婉的说道。
柏缇皱眉,“不错,庄华待雁容甚为,纵容。”本来柏缇想说的是宽容,后来觉得不太合适,就改成了纵容,“这又如何,与她能不能被招揽并不矛盾。”
原锡目光颇为怪异的看了柏缇一眼,他不信柏缇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柏缇确实没想到那一层,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庄华不会喜欢上身边的人。庄华对雁容很好,对他身边的那个名为焕的男孩很好,在戚缙还未离开庄华之前,庄华对他也很好,但是早先庄华对谁都没有收入房中的意思,要收早收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所以柏缇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原锡的意思。
但只是一瞬,柏缇就反应过来了,“庄华和雁容。”余下的话他没说。
原锡点点头。
“有人亲眼看到了?”柏缇问。
“王爷,你为什么会抱着你身边最漂亮的女人?因为她冷?”原锡难得的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柏缇沉默了一会,问原锡:“你说说看,赏一个尚未娶妻,于国有功的人,该赏什么?”
原锡想了想,“赏赐一门亲事。”
柏缇不知在想什么,又开始看方才放下的奏折,原锡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下一次再去的时候把名册整理出来给她。”柏缇头也不抬的说。
“喏。”原锡应了一声,烛影闪动,人已经消失不见。
柏缇复又放下手里一个字都没再看下去的奏折,陷入沉思。上次和庄华去城外看过梯田会来,他就已经决定不再纠缠于庄华,所以他不再找机会接近“他”,讨好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必要给“他”赏赐一门亲事断绝了自己的念头,不过最后这一条他一直放在计划外,因为庄华这样的人,孤独一生也不意外。
曲高和寡难觅知音,许多名士都是终生不娶,孤老一生。
他承认这里夹杂着自己的私心,庄华终生不娶,自己会在“他”的心目中占有很重的位置,如此一来,就算庄华没有和他在一起又如何,他终究是庄华心中很重要的人。
可是今天原锡带来的这个消息让他的心又起了波澜,他发现,他不能容忍庄华喜欢上一个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本来在庄华的心目中就很重要,与庄华的关系十分密切。
一想到庄华和别人拥抱在一起的场景,柏缇的无名之火就烧了起来,水泼不灭。
表面越是平静,心里越是翻腾。
柏缇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命令道:“都下去。”
“喏。”屋里伺候的人纷纷退下,只留柏缇一人。
柏缇双手修长的手指交叉摆在桌面上,时紧时松,神色阴晴不定。
与其让一个庄华在意的人成为“他”的妻妾,不如像原锡说的那样赏赐他……不能是妻子,家世不能太深厚,最好可有可无却能吸引开庄华对雁容的注意。
他突然想到什么,在一堆奏折里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就找到了他要的东西,“虞阳进贡韶广美姬……百名。”
王上都开始修身养性了,他借几个,他仁慈的父王应该不会介意吧。柏缇开口吩咐道:“来人。”
门外伺候的人立刻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请王爷吩咐。”
柏缇说道:“今年虞阳进贡到韶广的美人挑几个姿色最好的……姿色最好的送过来几个。”柏缇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禀王爷,虞阳的进贡前几天已经直接送到彦泽了。”
“嗯?”柏缇又仔细拿起那份奏折看了一遍,失笑出声:“呵呵。”原来这份奏折不是报告各地进贡的情况,而是询问进贡之物留多少在彦泽,他方才只是粗粗略过,没有看仔细,打算明天留给毕昶处理一下就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柏缇又变回往常的冷峻神色,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竟然直接将贡品送到彦泽,是他们自己自作主张,还是有人引导?
大王还在王宫里好好地活着不是么,就有人这么迫不及待了。
于是,次日早朝,柏缇持续释放的低气压让群臣噤若寒蝉,心想着又是哪个倒霉蛋触了这位祖宗的霉头,连累大家都一起吃瓜落。
“本王遇到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想请各位爱卿为本王解惑。”柏缇冷着脸,语气不明的说出这么一出客气的话,让所有人心中的警惕等级又升上去好几级。
柏缇从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一本奏折,自从有了纸之后,所有的奏折都改成了纸质。比竹简不知道轻了多少,但是群臣看着柏缇拿起奏折的样子却像在看他拿起千钧重石一样,不知道一会会砸在谁身上。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是不是自己之前递上去的奏折。
“是谁,如此精明能干,让各地进贡的贡品送到彦泽的?自己站出来。”柏缇说着话,手一松,“啪嗒”一声,奏折从他手中滑出,掉在桌案前的台阶上。
一个身着湖绿色朝服的大臣面色煞白的,几乎是跌出来一样匍匐跪倒在殿中央,勉力让自己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回禀王爷……是,臣,上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