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草堂重逢
我心里虽然不愿意放弃神瑛,可是因着王母娘娘和如来佛祖的话,早就对神瑛的魔毒不抱希望,只是还存了一丝侥幸心理。不知道月神到最后能不能给神瑛寻来解药。母爱的伟大一定会产生奇迹的吧!我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而神瑛对自己的病症却十分坦然,他让我陪他回了魔界,向交代身后事一样安排了魔界众多事务。哮天犬继承魔君衣钵,当神瑛将自己眉心的火莲印上哮天犬的阙庭,我的泪落下来。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
神瑛离开魔界之前,又做主将夜莺许配给了哮天犬。失去眼儿的哮天犬娶到了夜莺,续弦欢喜。
神瑛本来还提议要将隐惠和婆婆从浣雪城接回来,到魔界帮助哮天犬打理一众事务。我拒绝了,不想婆婆的仙身入了魔道又重蹈我和神瑛的覆辙。
哮天犬和夜莺的婚礼在神瑛的主持下举行。
小雨参加完哮天犬和夜莺的婚礼便回了浣雪城,她依依不舍和我们道别。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所以与君离别意,尽在不言中。
我和神瑛也起身离开魔界,哮天犬和夜莺这对魔界的新魔君魔后帅着一众妖魔来送行。几次战役之后,眼下的魔界已十分萧条,望着妖魔们,我和神瑛都十分伤感。
挥手又挥手,道别的话说了千千万万句,神瑛终于拉着我,一跃上了云端。
站在云朵上,御风而飞,神瑛道:“绛珠,我们去灵河吧!”
神瑛依旧红裳旖旎,只是阙庭没了那朵火莲,张扬散落的头发也绾了干干净净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安静。敞开的领口隐隐约约露出蓝绿的魔毒之斑,他的病症又加剧了。只是眼神里却流露出宿命的悲伤,不挣扎,不放抗,不争取。只是那么安安静静的,看得人心疼。
“好,我陪你,只是我想先去北督城看看温氏兄弟。”我道。
神瑛了然地点头,“天君不在天庭,你是不是在想那个温良书会不会是天君?”神瑛的言语中不再含着妒意,他的笑容沉静如花。
他说出了我心底里的话,我却只能缄默着。
“走吧,去北督城。”神瑛微笑地看着我。
我垂了眼睑,随着他向北督成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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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草堂旁。荷花依旧开得灿烂,不知道带着神瑛从浣雪城到西天到天庭在仙界停留那么久,人间已经经历了几个春秋。我蓦地害怕看到温良书那张和天君一模一样的容颜布满皱纹,两鬓如霜。
温氏草堂里病人络绎,看着进进出出的病人。我踟蹰着不敢近前,神瑛也不催促我,只是一旁默默陪着。
正犹疑间,草堂的帘子一挑,一个兜着围裙的大夫走了出来,我一眼便认出是温良玉,只是他和昔日我离开温氏草堂时的温良玉完全不同了。当日还是傲头傲脑的青年,现在已然中年落拓,微微发福,嘴角也续起了胡子。
温良玉将手里药罐子里的药渣倒在路边桶里,一抬头便望见了我和神瑛。
温良玉的眼睛瞬间张大,他像个孩子一样奔到我和神瑛跟前。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颤声道:“香草姐姐……”
我一向多愁善感,这时候看见温良玉,难免心怀感伤。
“良玉,你们还好吗?”我含着泪道。
温良玉也十分怅惘。“香草姐姐走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哪,只是良玉老了。”
“不是老了,是长大了。”
“良玉,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进来,大哥一个人都快忙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草堂内传出来,紧接着竹帘子一挑,唐莉走了出来,她身边跟着三个个头从高到低的孩子,两男一女,都生得珠圆玉润,十分可爱。
唐莉和温良玉一样,经过时光沉淀,成熟了不少,已从少女长成少妇了。
“莉儿,你快来看,谁回来了?”温良玉热情地招呼唐莉。
唐莉的手在围裙上揩拭着水渍,她奔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激动道:“香草姐姐,你真的是香草姐姐,莉儿老了,香草姐姐还是那么漂亮动人!”唐莉说着就去招呼她身后的三个孩子,“你们三个快过来,见过香草姑姑。”
三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奔过来,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齐声唤道:“香草姑姑。”
“乖!”看着三个孩子,我的感伤又被喜悦冲淡,心里转念一想,良玉和唐莉都已经儿女绕膝了,温良书身为长兄也该娶妻生子了吧。
我犹疑着不敢问温良玉关于温良书的事情,神瑛在一旁替我问道:“温良玉,你兄长温良书呢?”
“大哥出诊去了,香草姐姐,你们先进草堂等候,大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大哥要是看见你一定会高兴坏的,这么多年苦苦想念,总算被他盼回来了。”
温良玉的话叫我心里一荡,难道温良书竟这么多年依旧未娶吗?
“你大哥出诊去了,你大嫂呢?可也在草堂之内?”我想了想,终于问道。
“哪来的大嫂?大哥至今单身。”温良玉叹气。
唐莉却拿手肘推了下他的身子,啐道:“良玉你说什么呢?大嫂这不在眼前站着吗?”
唐莉说着不由分说就将我拉进了草堂。
草堂内病人众多,温良玉和唐莉十分忙碌,我看不下去就搭手到药柜前拿起秤子称药,神瑛把三个孩子带到草堂后院去玩耍。
一直到日落西山,病人们散去,我拖着疲累的身子靠在柜台上出神。
草堂的帘子一挑,一个白衣男子单肩挎着药箱走了进来。他背对着我,一边放下药箱一边道:“弟妹,晚饭做好了么?大哥饿坏了。”
我已听出是温良书的声音,突然心跳加速,全身神经紧绷。我害怕四目相对,我会看见一张风霜沧桑的脸。
温良书已转过身来,一边用袖子揩拭额上的汗,一边唤我道:“弟妹……”
四目相对,他愣住了。
夕阳的光辉透过窗子、门缝泄漏进草堂,令他全身都发出熹微的光晕。
“香草——”温良书轻轻唤出那个名字,整张脸都神采飞扬着。他的双手无措地在身上摸着,兴奋又不安。
我从柜台绕了出去,走到他跟前。我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他的面上,仿若从梦中走出来的人儿,熟悉的眉眼,却已经两鬓微霜,眼角也有了深深的鱼尾纹。
我的心像被谁重重擂了一拳,泪水瞬间就盈满眼眶。
他见老了,比温良玉虚长几岁,所以比温良玉老得更厉害了。这白发,这皱纹,无不在告诉我他不是天君,天君是三界之首,不老仙身,而他是温良书,一个随着岁月流逝渐渐老去的凡人。
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哀伤,有愁闷,苦涩而凄凉。
泪水一下子就奔流在我的面颊上,温良书看见我的眼泪或许有另外一层理解吧。他手足无措局促不安道:“香草姑娘,你别哭,相见时难别亦难,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还是一样的书生迂腐之气,我噙着泪笑将起来。
“对对对,就应该笑。”温良书也憨憨地笑着。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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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在温氏草堂内,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神瑛出奇地安静平和,他只和温良玉的三个孩子玩耍,并不理会温良书和我。
吃过晚饭,温良书领我去了隔壁的香草居。
香草居多年无人居住,竟也没有结了蛛网,景象萧条。
温良书道:“这些年,我一直有来替你的香草居打扫清洗,怎么样?和你走时一样干净整洁吧!”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香草居的确和当初一样,并未改变,只是这个打扫香草居的人却见老了。
“我就知道你终有一天会回来的,这回回来不再走了吧?”温良书的目光含满渴望望着我。
我喉咙口像梗了个鸡蛋,半晌才岔开话题道:“良玉和唐莉都三个孩子了,你呢,你这个当大哥的怎么如此落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温良书目光闪烁了一下,两颊爬了两抹潮红,竟语塞起来。
“温大哥没有意中人吗?如果有,小妹可以像撮合良玉和唐莉一样为大哥绸缪一二。”我说这话显得分外虚伪,可是我又不得不这样说道。
温良书的脸色立时晦暗下去。
“意中人?香草姑娘有意中人吗?可是那个和你一起的大神?当年,那个红衣大神一来,你就随他走了,我便大概能明白几分,所以,小生自此也就没有意中人了。”
温良书说得伤感,听在我耳里,更加凄凉。我焉能不知他的意中人是谁,可是他不是天君,他只是个凡人,眼下神瑛中了魔毒,我必须陪伴神瑛去,所以我和温良书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不可能有结局。
“温大哥,你还年轻,你也不好蹉跎了自己。夫妻相伴,未必要两情相悦,感情很多时候是要慢慢培养的,娶妻生子对许多人来说,可能只是个任务。”我宽慰着温良书,他给了我一个努力振作却是期期艾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