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车不动声色地接近出租车，两人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是怎么逃过前两道关卡的。

    警察见到车后的少年，眼睛都发绿了，那少年居然泰然自若地，怀里还抱着只鼓鼓囊囊的袋子。

    “请靠边接受检查，司机出示驾驶证，车后的乘客请出示身份证。”两三名警察淡淡地说着，实则戒备万分地围了上去，以致于就跟在出租车后的宝马车，竟然无人上前盘问。

    司机顺从地摸出了驾驶证，一脸茫然：“乘客？我是空车啊，怎么会有乘客？”

    少年摇下车窗，毫无顾忌地从后座伸出小头脑，眼睛一眨不眨地绕着三个警察盯着，很快，警察的眼神变得迷离，手里的嫌疑犯复印照，左手换右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车里没乘客的。”少年突然张嘴，嫩声嫩气地说。

    三个警察同时点了点头，还装模作样地朝车里张望了番：“嗯嗯，没乘客，没的。”

    “你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呀。”少年问。

    “一个少年嫌疑犯的照片，有没有见过他呀？”警察顺从地把复印件递了上去，像跟领导汇报工作似的。

    “把它吃掉。”少年柔声说，还不忘补充句，“很好吃的，前面几个警察都吃过了。”

    警察二话不说，拿起纸张“刷”地撕成两半，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咕咚”就咽了下去。

    出租车“吱”地朝前蹿去，赵磊和杨眉相视而笑，泥玛，人才啊。

    杨眉翩然上前，双手在三个人的眼前一顿挥舞，轻而易举地抹掉了警察对这段事的记忆。

    掏出电话，告诉刘警官和上官蓉儿他们的去向，宝马车远远地咬住出租车，朝东北方向驶去。两个多小时后，车子驶下高速，七弯八弯，最终在一座深山老村庄停住了。少年下车朝司机挥挥手，司机调转车头乖乖地回头驶去。经过杨眉身旁，杨眉伸手将他拦下，如法炮制，抹去了司机的记忆。

    少年毫无顾忌地朝半山腰而去，拐进了一座小平房。

    这个老村，只住着少数几户老年人。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在隐蔽处停好车，便循着少年身影，径直摸向了小平房。

    “阿爷，我回来了。”少年高声喊着，踢开门就闯了进去。

    赵磊和杨眉紧跑几步，闪身就要进屋，不料从屋里跑出个酒气冲天的干瘦老人，七十多岁年纪，显然是少年的爷爷了，他紧握着支狙击枪，朝山头疾跑而去，打着酒嗝大嚷：“呃……该死的苍蝇，呃……我恨死你们了！虫族入侵，战斗……呃……开始！”

    两人紧急隐入暗处，赵磊本想发力追赶，但被杨眉轻轻拉住了，扬扬下巴，示意看那个少年。

    少年咕咚咕咚灌入半瓢冷水，对老人大呼小叫离去熟视无睹，抹了抹嘴巴，将他吃剩的菜肴“希里呼噜”倒入肚子，这才骂了句：“老酒鬼，偷的钱都被你战斗光了。”

    “哗啦！”少年揪着袋子，将里面十多万元现金全倒在了桌上。

    杨眉一直拿望远镜看着老人手里的狙击枪，朝赵磊吐了吐舌：“好家伙，巴雷特狙击步枪，最大射程六千多米。一万多美元一支，单发子弹就得七八百元，他想干什么？”

    巴雷特狙击步枪自上世纪八十年代装备起，以其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等优良性能，几乎在12.7毫米狙击步枪市场上占据了统治地位，该枪已装备了数十个国家的军警部队。

    这老头，哪来的狙击步枪？

    好在爷孙俩显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悄悄地接近小屋，在狙击枪死角的位置蹲下，拿着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山上和小屋里的动静。

    干瘦老人估计玩惯这套把戏，没有刻意隐蔽，杨眉很容易发现了他藏身位置，离小屋千米左右，正对着窗户。

    “哧……”狙击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小屋里泥土四溅。

    少年竟然避也不避，走到角落，捏起只苍蝇，随手拿起了桌角一个远距离通讯耳机：“阿爷，你酒喝多了，打中了苍蝇屁股，没立即死。”

    “哧……”又是粒子弹划过空气，将少年指尖捏着的苍蝇带去，“咚”地射入了木板。

    紧接着，“哧哧啪啪”声音不绝于耳，小屋内木土屑乱飞。望远镜里，十几只嗡嗡乱飞的苍蝇，很快被全部击得粉身碎骨。

    杨眉的舌头，笔直伸着粘在了望远镜上，作为特战高手，她从来也没见识过如此精准、如此离谱的狙击手，千米距离，用大口径巴雷达狙击步枪弹无虚发，狙击的还是只腾空乱飞的苍蝇，这事，搁哪儿都无法令人相信呀。

    把距离和子弹速度略作换算就知，子弹需要在空中飞行一秒多的时间，干瘦老人对苍蝇飞行轨迹、提前预判能力，精确无比。

    镜头中，还有只苍蝇惊恐地停到了屋顶。老人也停住了射击，夜空中出现了难得的安静时分。很明显，老人不把最后一只虫族消灭，决不会收兵。

    然而，苍蝇死死地吸着屋顶，打死也不肯再飞。从角度判断，老人所在位置无法看到屋顶，他在等什么呢？

    杨眉捅了捅赵磊，指了个角度。赵磊拿着望远镜轻轻移动，发现墙上挂着镜子。

    干瘦老人，也许可以从镜子里，观察到这只苍蝇，但他怎么射击？难不成让子弹转弯？

    杨眉也蹙紧了眉，子弹转弯的情况是可能发生的，但都是极小的角度。这个角度几乎成直角，根本不可能使子弹发生那么大的转弯。

    “哧……”空中一声轻响传来，老人扣下了板机。

    “哧……”几乎同时出膛的两发子弹，这老头的手法令杨眉叹为观止，用炉火纯青，已经无法形容她心中的感受了。

    望远镜里，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两粒子弹相距数米飞进窗户，带头的那粒“咚”地笔直击中墙上一个铜柱，随即返身蹦跳着向后弹来，带着约15度的向上角度。

    第二颗子弹闪电般赶来，带头的那粒刚好在弹跳中尾部朝上蹦起，露出了平滑的大屁股。

    “丁”地撞击过后，第二粒子弹弹头被带头那粒的屁股猛撞之下，突然向上，呈直角朝屋顶飞去。

    “啪！”子弹尖准确地穿透整只苍蝇，钻入了木质栋梁中。

    少年嚼着剩菜，顺手拿起了耳机，语气中竟然毫不惊讶：“收工了阿爷，虫族已被尽歼。”

    赵磊和杨眉大眼瞪小眼，不仅仅是叹服，简直就要跪拜了，泥玛的，狙神啊，从哪儿蹦出来的？

    干瘦老头哼着凯旋小曲，醉醺醺地下山，走得那叫一个东倒西歪。从望远镜里凝视着的杨眉，很快从枪身上发现了一排编号，那是米国陆战队专用的。

    赵磊迅速拨通夏邓平和豆腐曹手机，分别让他们通过各个渠道，调查跟这个编号有关的一切情况。

    两人正想朝小屋闯去，刘警官和上官蓉儿火速赶到，四个人来到僻静处，把情况讲清后，夏邓平的回电也来了。

    “磊哥，四十年前，米国陆战队有个外号叫醉鬼狙神的，是个华裔，带着他的配枪失踪了，编号和你提供的枪支相符。”

    随后，豆腐曹从他的老战友处的消息也传了过来，两条线的不同消息，将干瘦老头的情况进行了精准定位。

    这个四十年前传奇人物，带着狙击枪失踪后，改名叫付铁根。此人服役时入选米国陆战队后，很快成为军方一把利剑。他的枪法是天生的，无人能与他相比拟。

    然而，付铁根嗜酒如命，不管到哪儿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为此违反军规，不知挨了多少处分。

    他还有个怪癖，尽管此生胆大无比，却极怕苍蝇。只要近距离见了苍蝇，就吓得瑟瑟发抖，战斗力尽失，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年，付铁根奉命执行不容有失的绝密任务，狙杀一名对国际社会危害极大的毒枭。开枪狙击时分，付铁根的镜头里，赫然飞进了只苍蝇，他想也不想略抬枪口便射，苍蝇中弹，行动暴露。随后而至的追兵，将几名特战队员尽数残杀，付铁根侥幸捡回条性命，怀着极深的自责之心，从此人间蒸发。

    当然，此后的事情是夏邓平无法掌握的，那就是付根生回到华夏国后，隐居偏僻之地，一生无娶，买了个弃婴当宝贝孙子，起名叫付聪。

    付铁根花光全部积蓄后，爷孙俩从此穷困潦倒，但他害怕苍蝇的本性未变。搬东搬西，最终选择了这座较少苍蝇的深山。但凡有苍蝇出现，付铁根照例不敢近距离接触，总要逃往山上，一一消灭后才敢回家安睡。

    然而，昂贵的子弹费，和打不完的苍蝇，使老人陷入了崩溃边缘。

    半年前，付聪前往邻县卖农作物时，突然发现，别人竟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发生于县城的那桩离奇抢劫案，也由刘警官从全国共享的公安网系统中，传递到了赵磊耳中。

    赵磊四个人相视而笑，没想到国际上赫赫有名的醉鬼狙神，居然躲在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山中，若不是付聪犯事作案，英雄真的要埋没荒山间了。

    这爷孙俩，真是他们极为需要的人手。

    “走，和醉鬼喝一杯去！注意，不要直视他孙子的眼睛！”赵磊站起身，推着刘警官大踏步朝小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