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警员奋力想把老太太拉起来，围观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前劝解，终于把她从钟队长的大腿上分离开来。

    钟队长脸色发白，只说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给您孙子一个公道，就带着人急忙离开了。

    老太太被人拉到一边，听声音知道警察已经走了，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嗓子都有些哑了，只是不停地向众人说着：“那是鬼啊，那是鬼害了我孙子啊！求求你们告诉警察，真是鬼害的我孙子啊！”

    其实热心肠的人还是挺多的，看老太太哭得可怜，都在一旁劝说，安慰她警察肯定会给她孙子报仇，让她别太难过。可是那老太太果然倔得很，是个认死理的。旁人怎么说她也不肯起身，坐在那里平拍着大腿一直哭。

    大家也都有事情要忙，眼见这老太太实在是劝不动，也就只能放弃，陆续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最后只剩下几个穿校服的初中女学生，不放心这瞎老太太，这里车来车往的，怕她一个人出事，紧紧地抓住她不放。这几个女孩子年纪小，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都是紧张得小脸发白。

    我就走过去，说自己是这婆婆的邻居，会照顾婆婆回去的。那几个小女生正着急，大概见我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就把老太太交给了我，几个人手拉着手就回家去了。

    “婆婆，我带您回家。”我蹲下身子跟她说。

    那老太太却是不乐意，双手死命地抓着旁边的栏杆。

    我只好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也认为害人的是鬼，咱们去您家里再细说好不好？”

    “你真的相信？”那老太太露出怀疑的表情。听我再次肯定，这才收了哭声，说，“那你去告诉那些警察，让他们快去抓鬼，为我孙子报仇啊！”

    “哎呀，我的好孙子啊，你死得好惨啊！”这老太太一想到伤心处，又开始大哭。

    我赶紧搀了她起来，说我就是钟队长派来了解情况的。一边问了那老太太家的住址，打了个车带着她回去。

    所幸离得也不远，坐车很快就到了。是个二十多年的老住宅区，里头树木长得十分茂盛，就算是在这样的大白天进去，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那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前领路。别看年纪大，眼睛又瞎，这老太太走起路来身姿矫健，可不比年轻人差上多少。

    这老太太家就住在一楼，刚才听人说老伴很早就没了，儿子跟儿媳妇四年前车祸去世了，就剩下个孙子跟她一起过。所以这回孙子出事，可是跟剜了老人家心头肉一样。

    老太太摸出钥匙开门，临进门的时候，回头有些紧张地问我：“你不是法师吧？”

    我一愣，心想这老太太懂得还真多，笑说我不是的。

    那老太太这才像是松口气，插了几次，终于把钥匙插进了锁洞，开了门进屋。

    我跟在后头，一进门就发现这屋子很暗，因为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看进去黑漆漆的。那老太太摸索着开了灯，说：“眼瞎，反正看不见。”

    这灯倒是为我开的。

    不过对于我来说，由于中阴身的副作用，还保留了之前的夜视能力。就这屋子，开不开灯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

    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屋子有点问题。阴气极盛，远超一般水平。我一边走，一边把琥珀镜戴上。

    就看到有个男人坐在厅堂里，看模样大约五六十岁。见到老太太进来，他就准备站起来。可是大约是又看到了我，又坐回去没动。

    我装作没看见，目光也没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而是打量起这房子。这房子不算小，大概三室一厅的格局。那老太太喊我快坐，又转身进厨房，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就在沙发上坐了。虽然没看，我也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看。我稍稍有些紧张，但不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地兴奋。我有琥珀镜在，自然能看出这老头不是活人。

    那老太太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盘子茶水出来。我连忙起身帮忙。那老太太却是手脚很利落，把茶水稳稳当当地放到桌上。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注意到那老太太转身的时候手在背后摇了摇，那男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见状又坐了回去。

    我立刻明白，恐怕这老太太还真不是瞎说，她是真的能看见鬼。虽然眼睛是瞎了，但大概是天生有灵视的能力，或者是因为某种机缘巧合开了内在的第三只眼，让她能超越阴阳界限，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老竹竿教给我的东西里，其中就有修炼阴阳眼的方法，只是我后来就接连遇到变故，都还没能得空好好研习。看来以后得抽空好好练习一下，总不能完全靠着琥珀镜。

    房间的墙上挂着几幅照片，里面有对年纪较轻的夫妻，大约就是她的儿子媳妇。另外有张她十几年前拍的照片，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面目跟这屋里这老头有九分相似。

    这样我大约就能猜到，屋里这男人应该就是这老太太的老伴。十几年前去世之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意外成了孤魂野鬼留在了阳间。

    我进这住宅区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儿以前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阴气极重，虽然因为有大量生人居住，阳气充沛，而稍稍将之中和，不至于有什么大的祸患。但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是会经常身体不太好，容易生病。

    这男人有大量阴气滋养，所以就一直这样生存了下来。这老太太正巧又能看见鬼魂，这对老夫妻这么多年倒是又相伴着过下来了。

    我就问起事情的经过。老太太说从两个多星期前开始，她孙子就一直做噩梦，每天下班回来也是精神恍惚。问他什么也不说。

    有一次实在憋不住了，才跟她说有个女鬼一直跟着他，要杀他，吃了他的心。

    老太太当时就吓坏了。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是真有鬼的！

    她就打电话去警局求助，可是听她说起鬼，都当她是胡言乱语，没人理她。

    终于在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她突然听到孙子在房间里大叫一声，然后听到开门的声音，孙子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怎么叫也叫不住。

    她想把孙子的房门给关上，就看到一个红衣女鬼从房间里飘出来，很快就消失了。

    她连忙打孙子电话，但没人接。她又打电话去警局，让他们赶紧去救他孙子，可是谁也不信。

    结果第二天，几个警察上门，给她带来了孙子惨死的消息。

    我听到“红衣女鬼”这四个字，心里微微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仔细一琢磨，又说不上来。就问，“这女鬼长什么样？”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摇头：“头发遮住了，看不到脸，但是好吓人，真的好吓人！我家阿明他死得好惨啊……”提到孙子，又忍不住哭起来。

    我连忙安慰老太太，让她注意身体。在我们谈话的时候，那男人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几次想说话，都被老太太制止了。

    我只当做没看见。看时间也不早，就让老太太安心休息，然后告辞出来。

    出门之后，我并没有立即就离开，而是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极为愤怒，要找那个女鬼去拼命，被那老太太死命拦住。

    我沉思了片刻，从手镯里取出一团黑亮的丝线。这是老沙留下的一件法器，叫做子午阴阳线。之前他曾经拿这东西举例子，给我讲解阴阳相生的道理，所以我还算比较熟。

    我沿着这楼房一绕了圈，将阴阳线射入地下。只要是在这阴阳线之内，阴阳被分隔，寻常鬼魂都无法从阴阳线进来或出去。

    我是怕这男人真一个冲动就去找那女鬼拼命，再不巧正好让他撞到了，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从这女鬼杀人的手段来看，杀人挖心，想必是只恶鬼。这男人去简直就跟送的没任何分别。

    回到市立医院那边，天色已经不早，已是华灯初上。我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坐着电梯上到重病监护室。

    我就在老位置蹲着，就像之前跟着老竹竿来时一样。不过等了一宿，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老竹竿出现。

    我现在的体质有点特殊，虽然是守了一夜，倒并不觉得有多少倦意。等到天逐渐亮起来，就从病房出来，离开了医院。

    在街头早起的小摊那买了一份鸡蛋饼，边走边吃。一份鸡蛋饼吃完了，我就再买上一份。一边走一边吃。直到连续吃了四份鸡蛋饼，肚子已经被我撑得再也放不下东西的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要回家去看看。

    不管怎样，有些事我是无法逃避的。有些人，我必须得去面对。

    我也没有打车，直接步行回去。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想着从手镯里挑一件保命的法器。但一时半会儿对这些法器也了解有限，不知具体用法。最终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