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经典的旋律，经由钢琴奏出，更添几分豪壮！

    李寒双手起落间，大开大阖，挥洒自如，显然是基本功极为扎实。楚扬侧身欣赏着他的演奏，眼里闪过一抹讶色。

    坐在钢琴前的李寒，整个人的气质同刚才相比，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说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首《我的祖国》显然是他即兴之作，然而挥手之间，主旋与伴奏之间的配合，和声的转位，装饰音的插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整首曲子居然极是耐听，没有一丝即兴演奏的随意粗糙之感！

    更难得的是，楚扬在李寒演奏的这首曲子中，居然隐隐听出了刚刚和那首《十送红军》一样的感动意境，识海里的无音古琴，也隐隐欲动！

    “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琴声突转激昂，右手由一开始的单音，变成了八度和和弦，左手也从舒缓的琶音，变成了大段的抛奏，低音同中声部的和弦相配合，营造出雄壮奔涌的气势！

    李土根听着这首《我的祖国》，眼睛轻闭，手在半空中挥着，脸上的表情虔诚而神圣，整个人由内而外，像是焕发出了一种生命的神采，八十多岁的他，此刻居然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一般！

    楚扬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土根的这番变化，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一曲奏罢，李寒长身而起，整个人的气质都随着这一曲的奏出，而变得不同起来。在他的身上，楚扬仿佛看到了同李老爷子一样的东西。

    “好，好！不愧是李大炮的种，这首曲子弹得硬是有味道！”李土根冲着李寒竖着大拇指赞道。

    “李老过奖了，这首曲子是爷爷生前最喜欢听的，可惜那时候家里没有钢琴。我只用学校里的破旧风琴给他弹过，每次他听到这首曲子，都很激动。”李寒感叹地说道，神色间涌现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之意。显然同爷爷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刚刚弹起这首曲子，让他又想起了亲人。

    “恩，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能弹出这曲子的味道，看来你爷爷没少给你讲我们当年的那些事。唉，都老了啊，想想那个时候的生活，真是怀念啊……”李土根说到这里，轻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望着楚扬笑呵呵地说道：“我说楚小兄弟啊，今天你的开业庆典被我这个老头子搅和了。心里不会记恨我吧。”

    楚扬听李土根这么说，笑了笑道：“李老爷子说的什么话，今天听了你的一首《十送红军》，还有李寒的一首钢琴，我的收获可比这个店大多了，就像你说的，我开这个店不是要靠那些关系的。凭的是手艺。”

    听着楚扬的话，李土根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恩，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楚小兄弟啊，我老李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非常人行非常事。可能这个店你也未必看在眼里，不过我老头子还是想和你说句话，要是不中听你可不要怪我。”

    楚扬笑呵呵地说道：“李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有什么话您老就直说好了。”

    对于李土根这种直爽的性格，楚扬也是十分欣赏。虽然他刚刚“赶”跑了那些官员，不过楚扬却是一点也不以为意，说心里话他看着那些人心里也是很烦的。本来就是开一个店这么简单的事，结果被李明哲这么一搞，反倒变得复杂了，弄得他好像是靠着关系开起来的这家店一样。凭他楚扬在音乐上的修为见识，哪里用得着这些关系？

    “好，哈哈，那我可就直说了。楚兄弟，你的医术我老李是没话说，就是一个佩服！不过说到这个搞器乐，我倒是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啊。”李土根说道。

    听到这里，楚扬顿时提起了精神，看着李土根，露出了专注的神情。

    李土根不是个音乐家，不过他的一首《十送红军》却能够让自己的无音产生共鸣，单凭这一点，老爷子对音律一道的认识，绝对是有独到之处。眼下见他主动说起了这件事，楚扬哪里有不关注的道理？

    “楚兄弟呀，刚刚听你吹的那个《十送红军》的曲儿，我老李说你缺了那么一股子味道，你知道是差在哪儿了吗？”李土根笑着问楚扬道。

    “我没有老爷子的经历，没有感受过那段历史，所以没有那种感受，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演奏出来的东西才差了那种韵味。”楚扬想了想，说道。

    “哈哈，说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楚兄弟呀，我老李不是学这个的，专业的那些东西我搞不明白，不过有一个简单的道理我明白，这个曲儿啊，那就是心里的想法，念头。你心里没有，那就吹不出来那个味道。我吹这个《十送红军》，那是个什么心情？当年我们红军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推翻了三座大山，赶跑了小鬼子，打倒了蒋光头，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三大纪律八项纪律，靠的是军民鱼水一家人！淮海战役，几百万部队的战斗，那是老乡们用小推车推出来的！十送红军，送的是什么？那是军民一家的感情，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永远都理解不了那种情谊……”李土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激动，显然是勾起了心中所想。

    “没错，爷爷也总跟我提起，抗战那年月虽然苦，但心是热的，是甜的，可是现在，日子过好了，人心却坏了，那种感情再也找不回来了。”李寒听了李老爷子的话，附和地说道。

    “日子过好了，人心却坏了。”李土根回味着李寒这句话，沉吟半晌，兴致一下子消失了。

    “你爷爷这是在怪我们啊，他怪得没错，没错啊！”李土根叹了口气说道。

    “爷爷，今天是楚扬华音阁开业的好日子，我们不要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您不是最喜欢吃全聚德的烤鸭子吗？我都定好了包间了，马上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李明哲眼看着现场的气氛不是太好，连忙笑着出来打着圆场说道。

    “对对，李老爷子，人是铁饭是钢，我们还是先吃饭吧。”楚扬说到这里，冲李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些事情了。

    李寒也会了意，哄着老爷子一起出了门，门口早有一辆车子等在那里，将一行人拉到了全聚德，进了包间，片刻功夫，服务员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烤鸭子。

    李土根见了战友的孩子，心情大畅，席间不由得就多喝了几杯。

    “李寒，我刚刚听你弹琴，水平很厉害啊，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华音阁做兼职钢琴老师？”酒过三巡，众人闲聊之间，楚扬突然问起一句。

    “兼职？”听到楚扬这个提议，李寒有些意动。

    他虽然是中音钢琴系的学生，听上去名声好听。不过这个学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上的。每年一万多块的学费对于他这个贫困家庭的学生来说，几乎就是天文数字。如果不是靠着那份家教的工作，他这个学怕是早就上不下去了。钢琴是贵族教育，这句话一点不假，就是在中音的学生，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他这种只交基本学费，上那种公共的大课的学生，应该算是钢琴系里最“寒酸”的一类了。像他身边的那些同学们，最差的也会找系里的老师上几节小课，开开小灶，至于像是花大价钱去外校交流，听音乐会，参加比赛，就更是花钱如流水了。但如果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钢琴家，这些却都是必要的花费。

    李寒费劲千辛万苦，才考上中央音乐学院，从事他最喜爱的钢琴事业，自然不会只满足于毕业之后当一个音乐老师或是进一个普通乐团去当个钢琴手之类的，他也有成为大钢琴家的梦想，只不过进了这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梦想，通过自己努力就一定能实现。

    很多东西，没有经济基础，都是镜花水月。

    甚至连他在学院里相处了一年多的女朋友，最终也无法忍受连一顿肯德基都请不起的李寒，于上个月正式劈腿，转投了管乐系一个富二代的怀抱。

    李寒一直坚信，自己有天份，肯努力，虽然现在日子过得苦些，但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但现实的无情却一次次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如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今天这一幕刺激得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此刻，听到楚扬提起兼职的话题，正触动了李寒内心深处最痛的那根弦。

    “不好意思问一下，关于报酬的问题……”李寒问起这个问题，声音不由得弱下了几份。在他的潜意识里，谈到报酬的事情总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特别是自己还是搞钢琴这种高雅艺术的。

    没想到楚扬听到他这个问题，反应倒是很正常，一副情理之中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用不好意思，钢琴教师也是工作嘛，这样，我在秦海那边的店里面，老师一般都是八千一个月，然后学生的课时费方面，艺校和教师是五五分成，你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没问题，我答应了！”楚扬话音刚落，李寒就忙不迭地说道，仿佛生怕说慢了，对方会反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