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约莫五里地左右的地方。

    箭矢在半空中不断飞翔着，最终落在双方的军阵之中，带起一片惨叫声。而在正面，士兵们死死的攥着长矛，不断向面前的敌人刺去。

    “弩箭准备！三段击，射！”一名什长高喊着，随着他的命令，弩箭手立刻扣动扳机，一瞬间，弩箭离弦而去，极速袭向前方的敌军士兵。

    “噗！”的一声，那名士兵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就直接中箭倒地了。

    而对此，那名负责射击的弩箭手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迅速退到了队序的最后，重新安装着弩矢。而排在那名士兵身后之人，也同样是一名弩箭手，随着命令，他抬起弩箭瞄准着敌人士兵，在听到“射”之后，再次扣动扳机，然后退到队序的最后。

    这就是李义专门为弩兵研究出来的战法，嗯……好吧，其实就是剽窃来的。让三段射击闻名天下的，是日本战国时期的织田信长。长篠合战时，凭借着这一战法，织田信长大败当时威震天下的武田骑兵。

    但实际上，这种战法因为过于简单，很难真的说到底是谁创造的。比如明朝的沐英也用过这种战法，甚至唐宋年间的将领，也用过这种战法来使用弩箭。乃至欧洲也有类似三段击的战法甚至还有所谓的三线战术。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名称或者如何轮转换位，这种战术的核心思想都是统一的。那就是通过战术来减少弩箭或者火枪的发射间隔，进而形成更加连续的远程压制。

    凭借着弩箭在近距离的巨大杀伤力和常人难以闪避的速度，无数太平军的士兵惨死在弩矢之下。那效率，比起长矛兵显然是高出太多了，甚至看上去，长矛兵的存在只是为了不让大量敌人轻易靠近弩兵一样。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这个时代的战争，主角永远是长矛兵这种最普通的兵种。毕竟，长矛手的数量最多……

    这也是让李义很无奈的事情，虽然他让工部不断的进行研究，好减少弩箭的制造成本。但想要在压榨成本的同时，提升制造速度以及弩箭的威力，这显然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就好像后世绝大多数的人，都希望有一份上班时间少，工资和福利却非常高的工作，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这不过都只是在做梦罢了。

    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弩箭手是不可能进行正面战斗的。就好像如今，李义是将弩箭手专门编成了一支部队，但这支部队却并非只有弩箭手而已。比如一什之中，什长负责下命令，三名弩箭手轮转射击，六名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士兵在旁保护，这才是弩箭部队中的一个完整小队。

    但就算如此，到了战争期间，这一什也不会正面作战，而是躲在长矛手的身后进行辅佐射击罢了。就好像如今，太平军的士兵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那些弩箭手，甚至还有几名士兵突入了李军长矛手的阵势，试图冲过来干掉这些弩兵。

    只是这些人，不是在半路上就被一旁的李军士兵杀死，就是被弩兵身旁负责保护他们的刀盾手斩杀。而如果有大量的敌人冲破阵势杀过来，他们还会立刻保护弩箭手撤离。

    这么做得目的一个是为了保护弩箭手，虽然弩箭手的训练比弓箭手要容易的很多，但一个非常熟练的弩箭手和一名刚刚训练结束不久的新兵，效率上还是差得非常多。而另一个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护弩箭了，甚至哪怕全死了，只要能够保住弩箭也就足够了。

    毕竟，大黄弩本身就是汉朝军械的尖端武器，更别说李军中的大黄弩经过了无数次的改进。

    “不愧是被誉为天下最强的部队啊……”长安城墙上，看着下方的战事发展，马超的语气充满着感慨。此时的他，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不满和冲动，有的，只是对李义的敬畏以及对昔日自己莽撞的后悔。

    这一次算是马超第一次真正与李军交锋，可就这一次交锋，就让他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军与李军那巨大的差距。四条战线，其中三条在兵力相同的情况下被李军彻底压制。哪怕是兵力足足多了一倍的南线战场，也完全占据不到任何的优势。

    虽然马超并没有出动最为精锐的虎贲军以及骑兵部队，但李义那边，却也同样没有派出威震天下的飞骑营和陷阵营。至于无双营和朱雀营，那更是仅存于传说之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两支部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陛下，需要鸣金吗？”一旁的王异闻言，有些犹豫的问道。

    可惜，张宁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又不知道或者说也不敢劝说，只能任由事情朝着她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

    “暂且不用，再看看吧。”马超沉吟了一阵后说道。如果就这么退兵，他实在有些不甘心。而且他也相信，面对不利的局面，自己的部队所拥有的狼性已经可以爆发出更高的战斗力。

    狼，近乎所有的草原部落以及邻近草原的汉人，都会非常了解这种恐怖的生物。它们成群结队的行动，善于埋伏且懂得寻找时机，最重要的是，它们悍不畏死，不管同伴出现多少伤亡，只要头狼不下令，它们就会继续疯狂的进攻目标，直到自己或者对方死亡。

    所以许多草原部落或者紧邻草原的汉人将军，都喜欢让自己的部队士兵也学习这种狼性。从小在凉州长大，身上带着大量羌人习性的马超也是如此。只是，在学习狼性这方面，马超乃至已死的董卓、公孙瓒的办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劫掠地方……

    正所谓狼性贪婪，通过这种手段以滋长士兵的贪婪，让他们为了获得更多而拼命。而且这种手段还可以轻松的增加部队的忠诚度、士气，甚至于节省开支……因为有时候劫掠某地得到的财物，作为军饷发放后还能有剩余的。

    这，就是之前韩黔认为李军只是虚有其表的原因。李义注重民心、仁政爱民之举天下皆知。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出现纵容部队劫掠地方的事情。而事实上，从马超得到的情报中，李义麾下的部队也确实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虽然偶尔有些新兵会这么干，但下场全部都是被当场处死。

    如此一来，问题出现了，当这些只拿着军饷的士兵面对生死存亡时，他们会有勇气拼命吗？韩黔不相信，马超也同样不太相信。虽然李义的战绩无比的辉煌，但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因为李义太强了，麾下还有无数的能人罢了。

    只是可惜，他们还是失望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军的优势只是在不断的增加着，马超、韩黔口中那所谓的狼性虽然让许多太平军的士兵变得悍不畏死，但却依然不是李军的对手。尤其是东面和南面，黄二面对吕布的猛攻，似乎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而黄三、黄四统帅的那足足十万大军，则直接被赵云给彻底挡住了，别说优势，甚至连撼动其阵形都无法做到。

    而之所以这样，不单单是因为李军的士兵拥有比太平军更好的装备，也不只是因为他们接受的训练更多，更不纯粹是因为统帅之间的能力差，还有一部分的因素是因为李军的士兵们也不怕死……

    说起来，以前李义也曾经纠结过狼性这个问题，因为在不准侵扰百姓之后，士兵们的士气和心性甚至是忠诚度确实会出现比较大的问题。穷人为了生存而当兵，当兵之后为了劫掠而拼命，这是一种很普遍的观念，不管是吕布还是荀彧都曾经是这么认为的。不然的话，古代战争结束后，又为什么总是要张榜安民或者专门下令不准扰民呢？就是因为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行为。

    本来李义是打算学后世弄个政治洗脑，不过在稍微试了一下后，发现这种办法实在有些不现实，所以干脆提高军饷来代替。不过后来李义发现，其实想要让士兵们忠于自己并且悍不畏死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只要拼命，死了也值，侥幸不死更值！

    李义麾下的部队中，除了四大营之外，只有因为年纪太大或者伤病而被淘汰的，很少有主动退出或者逃跑的人。是因为军饷高吗？并不是！而是因为李义让这些士兵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不管是战死或者得到战功，士兵们都能够获得应当获得的东西，钱财、地位、女人。哪怕战死了，士兵也丝毫不用担心自己的家庭。而且所有士兵的家人，都能够得到地方政策的福利，比如减税等等。

    李义很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只要给足利益，就能够得到忠诚，也能够让人拼命。只不过有些人只看到了利字的表象，而李义却看到了更多罢了。

    半天！仅仅只是半天，长安城墙上就响起了巨大的金鸣声，那是撤退的命令。

    “鸣金吧，同时让工部的人准备组装楼车。”李义见状命令道，他并不打算趁机杀入城内，因为面对长安城，这种想法和让士兵去送死没有什么区别。而事实上，当敌军试图入城的时候，确实也很少出现进攻方趁机杀进城内的，因为这种事情基本很难成功，尤其是面对拥有护城河的城池时。

    入夜。

    “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对手还是那李义。”马超看着跪在面前的黄大等人淡淡的说道。

    “多谢陛下！”

    “次曾，文才，你们今天负责守夜，让伯文他们也休息一下。”马超看着尹奉和鲍出等人淡淡的说道。

    “诺！”

    随后马超又吩咐了几句，就带着王异回到宫中去找张宁了。

    “呵呵，感觉如何？”看到马超和王异进来，张宁轻笑着问道，似乎压根就没有在意战败的事情。

    “二十五万大军，损失了四万多人……”马超恭声汇报着，不过没说两句就被张宁给打断了，“我是为你的感觉。”

    “感觉？”马超有些疑惑的看着张宁，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李军很强，如果单比野战，我军必败无疑。”

    “呵呵，明白就好，如此一来，这一次的损失倒也是值得的。”张宁闻言轻笑道。

    “莫非母后从一开始就知道此战必败？那为何还同意儿臣的提议？”王异闻言，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张宁问道，而一旁的马超也是一脸惊疑。

    “不这么做，你们又如何能够决心守城呢？”张宁闻言笑道，“我知道，除了你们之外，许多人都觉得以我军的兵力，就算直接与李子康野战也能赢。如果一直有这种念头的话，那么就算我强压着，早晚也会出现问题。”

    “可……”马超和王异震惊的看着张宁，完全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说。要知道此战可是损失了四万多人啊！可不是四百或者四千人！

    “没有什么可是……身为主帅，如果决心不够坚定的话，必然会出现问题！虽然此战的损失很大，但只要得到结果，损失再大也能够接受！”张宁摆了摆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语气坚定的说道。

    “战争不是儿戏，必须慎之又慎！何况敌人还是那李子康？”张宁淡淡的说道。

    “孩儿知错！”闻言，马超和王异两人连忙跪了下来认错着，他们确实如张宁所说的那般，虽然嘴上说要谨慎，但哪怕是王异，也不免有些轻敌。毕竟那四十多万的大军，实在太容易给人自信了。

    与此同时，塞外。

    茫茫草原上，十数万的骑兵分成两部互相警惕着，忽然，两部各有十数骑从阵中驶出。

    “好一个轲比能，率着五万骑兵前来和我谈联盟，实在让我开了眼界！”其中为首的一名大汉朗声大笑道。

    “如果不表现一下自己的实力，单于又怎么可能亲自前来见我呢？”闻言，轲比能拱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