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红色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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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老师,我认为陛下的情绪似乎有些失常。”
走出那座yīn暗得过分的书房,雀斑女孩仿佛才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尊敬的老师,此刻卡维希尔却仿佛依然一脸的悠然,他甚至有闲暇的心情停下脚步去仔细观看皇宫里那些穿着金sè甲胄的武士:“哦,这铠甲的样式好像是新的。”
“老师……我认为……”
女孩对于老师的态度有些不解,她脸上写满了担心。
“亲爱的。”卡维希尔收回了眼神,他看着自己的这位女弟子,确切的说,是最小的女弟子:“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是希望你明白接下来我们会面对什么样子的事情。”
“可是,陛下的情绪并不正常。”雀斑女孩坚持,她压低了声音,却依然坚定道:“不要在情绪失常的时候做出任何决定——这可是您曾经说过的。”
“是的。”卡维希尔忽然笑了笑,他身手抚摸了一下这个女孩的脸庞,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诡异,可是声音却温软柔和:“可是……如果那个决定,是我使他做出的呢?”
女孩不说话了。她努力的思索了一下,才品味出老师这句话的意思。
陛下的决定……老师诱导他做出的……那么……“今天带你来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卡维希尔收回了手,负在身后,悠悠的笑道:“只有一个目的,让你看看这里,看看这个地方,我只需要达到一个目的……让那位容克先生看到你,认识你,仅此而已。”
容克?那个暗夜御林的首领,那个全身充满了黑暗气息的家伙?
“老师……您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女孩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来。
卡维希尔却似乎并不打算对自己的弟子说明一切,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情……我并不神,所以我不能保证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也不能保证我的每一个计划都会成功。事实上,这个帝国早在几十年前就该灭亡了!只不过,我们费尽了所有的办法才让它残喘到现在……而现在,是应该有一个结果的时候了,不管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顿了顿,他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那种不带半点烟火气的笑容,悠悠道:“嗯,外面的阳光还真不错,今天是个好天气。”
※※※“今天是个好天气。”
康托斯大帝也站在书房的那个窗台上,他看着那朵正在凋零的花,又看了看窗外天空灿烂的阳光,老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留恋的味道。
此刻这座yīn森的书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另外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影子”。
那个一向跟随在皇帝身边的,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依然如同一个站在yīn影之中的影子一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身上不带半点活气,犹如一个幽灵一样,垂着手,垂着头,肃立在那儿。
“这么好的天气,却总是让我伤感,是不是所有快要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康托斯大帝转过头来,忽然看向了那个影子:“我在问你问题。”
那个中年人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
“哦,我好像又问错人了。”康托斯大帝仿佛笑了笑:“我又忘记了,不该问你这个不说话的家伙任何问题。可是……仅此一次,好么?查克,仅此一次。”
那个中年人的神sè变得严肃起来,他好像很认真的思索着什么,考虑着什么。
康托斯大帝则继续缓缓道:“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机会,也是我最后的一次举动。或许……也是这个帝国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腐朽,腐朽的速度越来越快。查克,我是一个好皇帝!我很清楚这点!我不贪婪女sè,不酗酒,没有太多奢侈的喜好,我每天只休息八个小时,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管理我的帝国!我年轻健康的岁月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为这个帝国而奋战!我在战争之中流过血,受过伤!我的利剑杀死过敌人!敌人的剑上也曾留下过我的血迹!我不保证我是唯一一个做到这些的皇帝,但是我明白,能做到这些的皇帝并不多!!历史上,能做到这些的皇帝,都是一代明君,他们开创出了大好局面……可是在我这里……这么年来,情况依然没有好转!!”
老皇帝的脸sè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病态的红晕,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我出生在几百年前,我会成为创下一代伟业的传奇大帝!可是现在,我几乎半生的时间都在和那个该死的蛀虫对抗,都在不停的阻止它们抢走我的帝国——我的帝国!!!”
康托斯陛下的情绪终于从激动之中平复了一点,但是他的语气很眼神里,那一股无法描述的绝望,却一点一点的流露出来:“卡维希尔告诉过我答案:这些不是我的错……那个该死的特玛军区制存在了一百多年,而我不用对一百多年前的错误负责……可是,这个并不是我犯下的错误,却要我来承担这个结果!这还真他妈的不公平!!不公平!我应该是一代传奇大帝,被后世万代敬仰才对!而不是苟延残喘维持国运,最后国破族灭的亡国之君!!”
终于,在皇帝说不出话的时候,那个中年人缓缓从房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渐渐的走近,走到了老皇帝面前的三步之遥,他的面sè凝重,缓缓的张开了口。
“陛下。”那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艰涩而生硬,仿佛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话的原因,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那么的费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我可以对你说,你拥有我的忠诚。我的身体将会是您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康托斯的眉头动了动,他似乎有些感动。
缓缓的,老皇帝枯瘦的大手按在了中年人的肩膀上,他看着对方的胸口心脏的部位,老皇帝的声音有些嘶哑:“我记得,那里有一条伤口,对吧?是当年和奥丁人的战争里,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留下的。嗯,是汉尼根.索尔那个家伙在尼的胸口留下的,一把斧枪,如果不是当时他的枪头已经断掉了一截,恐怕你已经死掉了。哼,不过你也刺了他一剑……我听说那好像是汉尼根那个家伙几十年来唯一一次战场上受伤的记录。”
中年人的神sè为一变,他变得目光凛然而凌厉,嘶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汉尼根.索尔!
这个名字,或许说出来,全大陆的人都不会陌生,尤其是拜占庭人!
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拥有一个显赫之极的身份。
有着奥丁神在人间代言人之称的——奥丁帝国现任奥丁神皇陛下!
※※※dìdū奥斯吉利亚城中的东北角,两条贯穿整个奥斯吉利亚的城中水渠,将这里切割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这个区域大约有六条街区那么大,在奥斯吉利亚城里,这个地方被称为“红区”。
除了皇宫和教宗所在的圣索非亚大教堂之外,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奥斯吉利亚城里最森严的地方了——当然了,还要除去卡维希尔的住所。
从地理位置上,红区位于奥斯吉利亚城的东北方,但是环绕它的一条水渠却直通东南方的海港码头,必要的时候,最小级的海船甚至可以通过这条水渠直接从海上开进来。而且,还有两条大路直通港口。
同时,红区在方位上,和dìdū里的一个重要的地方几乎处于同一平行线上:帝国的军部,鹰巢。
如果要做一个形容的话,这个只有六条街区的地方,几乎就是一个城中之城。
平rì里,就连城防的治安巡逻队都不会靠近这里,至于城防军,更被严令禁止接近红区。
红区里,常年驻扎着大约一千人的军队,这些军队并不属于城防军的编制,准确的说,他们更好像是贵族的私军。
这支军队都是清一sè的步兵,最上等的jīng锐铠甲和武器,出产自帝国最著名的亚美尼亚军区,士兵都是jīng心挑选出来的jīng锐。
而这么一支jīng锐程度甚至超过了大部分帝国zhōngyāng常备兵团的军队,他们的正式编制,说出来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他们是“农兵”!
是的,你没看错!是农兵!是特玛军区制度下的那种半农半兵制度的产物。
当然,他们和夏亚在莫尔郡看到的那些扛着锄头的泥腿子农兵可不同,这些家伙可是真正的jīng锐!每个人都是jīng挑细选出来的战士!
更重要的是,这么一个jīng锐的千人队,他们不会听从军部的命令,甚至不会听从皇宫里的命令!唯一可以命令他们的,就只有一个声音……红区的主人。
萨尔瓦多.卡林——拜占庭帝国现任首席军务大臣!同时也是帝**阀党羽的旗帜xìng人物之一!
如果说在当今的拜占庭帝国里,要在军方里找出一个能勉强和米纳斯公爵分庭抗礼的人物,那么这位萨尔瓦多.卡林大人,大概是唯一一位有资格的人选了。
身为现任的“红sè圆桌会议议长”,萨尔瓦多是帝国皇帝康托斯大帝的头号眼中钉!
红sè圆桌会议并不是一个正式的组织,也不是任何官方的部门,但是这个组织,却是当今拜占庭帝国里拥有实力最庞大的团体!帝国内现在的五十四个特玛军区的总督,有五十一位都是这个团体的成员。
这个“红sè圆桌”的成立已经有八十九年的历史了,今年将正式走进它的第九十个年头——也是和帝国皇室抗衡的第九十个年头。
事实上,这个组织最早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帝国的皇室以及皇室领导的传统贵族群体进行对抗。
这个组织的纲领,只有五条。
第一条:所有成员必须维护红sè圆桌团体的利益,此条规定高于任何一切世俗法律或者宗教信仰!
第二条:所有成员为家族世袭制,一旦加入,世代传呈,任何退出者将被视为叛徒,受到其他所有成员家族的敌对!
第三条:会议议长拥有召集会议权力,并且拥有决策权第四条:会议议长三年选举一次,连任不得超过两界。
第五条:所有成员受到团体保护,任何成员受到攻击,则视为对全团体的敌意行为。
这五条纲领的存在,在帝国皇室看来,简直就是对于皇权的极大蔑视!
仅仅是第一条“高于任何一切世俗法律或者宗教信仰”,就已经**裸的宣布了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了!
萨尔瓦多.卡林,作为红sè圆桌的现任议长,这是他担任议长的最后一年了,因为他已经连任两界,所以也下一次换届的时候,他也无权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身为帝国现任的首席军务大臣,他名义上是整个拜占庭帝**务的管理者,但实际上,他真正能指挥的只有自己家族军区的军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议长的人选,多半会落在现任的亚美尼亚军区总督的头上——也就是那个生产铁矿,以制造优良铠甲而著称的军区。
萨尔瓦多本人的家族也拥有一个军区,值得讽刺的是,他拥有的那个军区所在的地区,是帝国的罗德里亚区——没错,就是那个帝国最jīng锐的铁军,著名的第十三兵团,罗德里亚骑兵兵团的发源地!当年走出帝国最强硬的一批真正的战士,成为了支撑帝国的脊梁,帝国最忠心勇敢军队的发源地。
可现在,却沦为的帝**阀党羽魁首的领地。
当然,萨尔瓦多的家族拥有的军区,只是东罗德里亚,是原来的罗德里亚地区的三分之一。而现在的军区总督,名义上是让他的弟弟担任,因为根据帝国法令,军务大臣是不能兼任地方军区总督职务的——虽然早已经自成体系,但是至少在名义上,红sè圆桌这个团体的所有成员还没有公然反叛,名义上还是尊从帝国法律的。
萨尔瓦多在红sè圆桌团体里很有威信,他担任议长的五年时间里,做出了相当的成绩——从这点上来说,老皇帝康托斯的病体rì复一rì的恶化,倒是和他有某种程度的关系。五年来,他逼迫皇帝通过了两项对于特玛军区制有利的法律,并且击败了贵族议会的至少三次针对特玛军区制的攻击,甚至他还和至少两起涉及贵族的暗杀事件有关,并且,在他的支持下,帝**费的预算被削减了两次——当然都是帝国zhōngyāng常备兵团里那些忠于皇室的鹰系势力的军费。
然而,萨尔瓦多这些rì子却一直处于一种深深的jǐng惕之中。
从太多太多的迹象表明,皇宫里那位随时都会病死的老皇帝,又试图在组织一场针对“红sè圆桌”的行动。而这次行动,恐怕不会仅仅是鼓动几个贵族通过什么无聊的法案,或者是提拔几个鹰系的年轻将领之类的小打小闹。
最重要的是,皇帝忽然把皇储加西亚以流放的形式派出了dìdū,这个举动,立刻让和皇帝斗争了半辈子的萨尔瓦多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味道。
虽然听说皇帝对皇储极为愤怒不满,虽然听说皇帝有过废除皇储的心思,虽然也听说那次冲突之中,皇帝亲手打破了皇储的脑袋……但是……“儿子就是儿子,千百年来,所有皇帝的心思都不会变的。哪怕儿子是个白痴,那也是自己的儿子。”萨尔瓦多对所有的成员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不认为皇帝将加西亚那个兔子弄出dìdū是什么惩罚,我怀疑这里面有yīn谋!别忘记了,就算皇帝再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但是儿子就是儿子!你们或许忘记了末代郁金香大公的下场,但是我可没忘记。”
这些jǐng告是通过信件发送到各地的,事实上,红sè圆桌团体的成员都分布在帝国内天南海北的各个军区担任总督,不过大部分的军区成员,都有自己人在dìdū军部担任各种官员,同时充当代言人。
对于萨尔瓦多的jǐng告,大部分军区总督都并没有太放在心里。
皇帝把皇储弄出dìdū,那又怎么样?
那个已经老得上不动马的康托斯,那个已经连走路都气喘吁吁的老皇帝,他还能做什么?
帝国近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军区的手里——还是比较好的那一半。所有军区实际掌握的兵力军队数量加起来,是zhōngyāng常备兵团里忠于皇室的军队数量三倍以上皇帝?
哼……大家不反叛,他就是皇帝!如果反叛的话……他就不是!
康托斯能做什么?发动一场政变?
别开玩笑了!就算他发动政变,也最多将留在dìdū里的军阀党成员干掉,可大部分的军区总督都留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旦出现这种事情,那就是双方彻底撕破脸的局面!康托斯他很清楚,一旦公然开战,帝国皇室赢不了!双方的力量对比,经过了特玛制一百年的时间,早已经是翻天覆地了!
除非康托斯连名义上的皇dìdū不想当了!
可是,大部分成员的忽视,却并不能减轻萨尔瓦多的担忧。
和大部分成员不同——大部分军区总督,是常年在自己的地盘上当军阀,甚至有很多新接任的军区总督都没有去过dìdū!!因为zhōngyāng对军区已经完全失控,军区总督的任命只不过由下面象征xìng的上报,然后zhōngyāng名义上的批复一下而已。
而且,谁都知道皇室想除掉大家,谁会送上门去给皇帝这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可萨尔瓦多不同!他在dìdū已经多年,而且担任军务大臣,担任红sè圆桌的议长,他在dìdū里和那位骑枪大帝的交锋已经太多太多次了!
他很清楚这位骑枪大帝的xìng格,更了解这个强硬固执的老皇帝。甚至他已经感觉到,近年来,随着老皇帝的身体rì渐不行,这个老家伙已经多次流露出了一种渐渐偏向于疯狂的意思来……垂死挣扎……嗯,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斗争了一辈子却失败告终的前景下,这个固执强硬的老家伙,会不会最后做出点什么疯狂的举动呢?萨尔瓦多可不敢冒这个险。
最重要的是……其他的那些总督可以不怕皇帝发疯,毕竟就算皇帝发疯了,他们依然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皇帝发动政变,发动内战,那些家伙还可以从容应付。
自己可不同!自己可就在dìdū!就在皇帝的眼皮下!
如果那个老疯子不顾一切的乱来的话,那么身在dìdū的自己,一定会被发动内战的老皇帝在第一时间抓捕起来砍掉祭旗的。
事实上,老皇帝渐渐变得疯狂已经早有征兆了。就在去年的时候,老皇帝就曾经酝酿过一场对军部的人员大规模清洗——那分明就是一场明知道会失败的举动,一旦失败,那就是彻底的翻脸。
而萨尔瓦多则利用了一次机会,极为巧妙的瓦解了上一次的老皇帝的疯狂,那一次举动,为他赢得了很多成员的赞美和支持,因为那不但化解的老皇宫的攻击,同时还消耗了相当一部分的忠心于皇室的鹰系军队。
“或许……可以再和奥丁人联系一下……一场战争,或许能让皇宫里的那个老疯子暂时清醒一些。”
萨尔瓦多坐在书房里,握着一支鹅毛笔,正在犹豫着。
他的眼睛笼罩在yīn暗的睫毛下,泛着冷峻的光芒。
嗯,没错……再来一场战争,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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