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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 补天裂第二十一章 千骑卷 平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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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武常胜军先中军向河东而去,并没有对汴梁这座城市做多扰动。大军行进,在城外绕了一圈便向西北面西沃渡口行去。准备由此渡过黄河,然后顺临晋官道直入河东太原府左近。

    中军十六指挥队伍精干,马骡亦多,所携辎重准备6续后,且沿途皆可就食郡县。去程极快,汴梁之中,似乎完全都没感觉到这支军马的离去。那日南熏门外校场誓师,也不过在汴梁城中留下一点谈资而已。

    汴梁城中,这些时日有着些古怪的平静。连原来酒肆瓦舍中肆无忌惮议论朝局的声响都少了,不少朝臣都闭门不出,青衫士子风流之辈,亦少见影踪。那些瓦舍之中,充斥的还是不明就里的往来行商,让瓦舍中那些眼睛长在额角的女娘们都嫌弃的觉得软红风流之中,多了十分的村气。

    而燕王萧言,这些时日,仿佛就在恩威并施的加强自己对剩下汴梁新军四厢的掌控。四厢军马,都向着南熏门外聚拢,除了占据原来广大的中军大营之外,还新设了多少营幕。每日里至少有上百条军汉撞在日益细密严苛的军法上,常常一排排的趴在营门之外,此起彼落的挨着军杖。

    严刑峻法治军之外,燕王更不住加恩。隔两日不管什么由头,就犒赏一遭。四厢本地军士,隔一日就给假出营。倒是让汴梁城中充满了这些腰囊满满的军汉们。

    老实些的军汉,就回自家,和妻儿守在一处。燕王赏赐。尽数将给浑家。为自家异日出征之后养赡全家准备。虽然燕王晓谕全军。但麾下健儿有所战亡。自当全其妻子口食,并养子女成人为止。可这些拱卫禁军出身的老实军汉,吃了上位之人的亏还少了?真正拿到手中,那才是真的。家中自然也少不得妻子哀哭,生怕夫郎去河东丧命。这些军汉每归家一次,都是长吁短叹一次。真不知这燕王新军的饷吃得是对是错。

    而另外一些滑黠一些的军士,则是犒赏到手,便在汴梁浪吃浪用。瓦舍之中当红女娘们。除了浑身铜臭的行商之外,说不得还应承了不少这些军汉。往常里这些军汉是绝足不敢入这等上流场合,看场的青手不待他们靠近也只是将他们都掷出去。可是如今,都眼睁眼闭随这些军汉在各色热闹场合闹酒。说些浑话,一众人等也只当是未曾听闻。

    而燕王除了这些恩威并施的治军手段之外,还有数般举动以稳固汴梁情势,以让他能安心出征河东。

    一则是以张显现在提举的皇城司,到处派遣使臣,钻头觅缝,到处刺探城中消息。

    饶是当初燕王利用球市子并使张显掌握了多少城中破落户。可现今这些破落户也会看风色。此辈本来就是最为狡黠的一群人等。上次被萧言利用,结果萧言闹出了宫变这般的大动静来。让此等人岂不后怕。幸而萧言成事了,不然大家都是掉脑袋有份!此次张显再使他们钻营打探,这些人都学得精乖了,背后也许更有人指点,回报回去讯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有些军汉酒后说了浑话,就当耳旁风一般。仿佛全都有了默契,不去生那个事端。

    而皇城司虽然由张显提点,但是时间仓促。张显精力又泰半在监护禁中上头。还没开始整顿洗刷皇城司。这些人遣出去更是不堪,找地方吃酒胡混一日,然后回禀,都是平安无事。

    二则就是萧言不断将四厢军中自己心腹军将抽调而出,重归于在身边的貂帽都中。纵然此举有点饮鸩止渴之嫌。可如今局势,萧言先确保自家平安,万一有变也有足够力量杀出京城,赶赴河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掌控四厢的军将越抽越薄,而萧言在四厢军中恩赏就越来越厚,军法也越来越苛。这都是连带着的事情。

    三则就是萧言卯足了劲儿,不断上表,欲今上早日诏告天下,御驾亲征河东。一则女真浸强,而大宋军力薄弱却是数十年未有,一旦河东有失,女真军马隔河进逼汴梁。局势之劣,将过于澶渊之时!二则今上可亲奉太上安养于河东,以彰孝行于天下。正是当留诸青史的美谈。如今今上迟迟不行,朝中不知有何人作梗。不知有何人以此伤今上之圣明!若然今上神目查察,此奸尻,则萧言愿今上诛之以谢天下!

    如今大军齐集,虎贲如云,皆怀奉君御驾亲征以立封妻荫子功勋之志。若然今上迟迟不决,则伤志士之心,然则军心动摇。萧言只恐到时有不忍言之事!

    萧言几乎是每天一封的奏章,都是这么个路数。做足了拥兵自重的权臣姿态。还隐隐有以手中军权恐吓群臣的意思。在多数有心人看来,萧言当得如此,也的确是着急了。

    而对萧言这一连串举动,朝中也应对得相当冷静。

    萧言治军之举,朝中只是冷眼旁观,绝不插手。萧言遣张显刺探汴梁动静,朝中之人暗中化解,以他们在汴梁的深厚根基,一旦认真起来,回报给张显萧言的消息,只是歌舞升平。萧言一天一封奏章的催促早日郊祭改元,然后奉新君御驾亲征。朝中就是以大宋官僚体系那繁复的流程应对,绝不到断然应对拒绝萧言的地步,只是强调郊祭之赏如何筹措,郊祭之礼如何准备。既然御驾亲征,除神武常胜军外,当有强镇再为羽翼,调兵之事自然是西府筹商,但是东府准备军资粮饷也需要时间,一切就这样慢慢来吧。

    唯一不同的是,原来朝中还不时有博名声的小臣,不断的上弹劾萧言的奏章,喊打喊杀的正气凛然。除了中枢之人上此等表文,各处郡县也少不了文臣中的愣头青。每日弹劾萧言的表章堆积如山。这些时日,地方郡县的不论。中枢之中这类表章却是少了许多。仿佛是怕在这个时候。刺激到了萧言一般。

    整个汴梁。就是一派诡异中的平静。萧言在上蹿下跳的拼命收拢军心,推进御驾亲征河东之事。而朝中诸公就死样活气的应对,对萧言出格言论,出格举动,也都是逆来顺受,毫无怨言,只是事情却做得越的慢了。

    到了最后,哪怕汴梁中的市井百姓。也能隐隐觉出这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就在这个时候,萧言又将陈五婆解除了军职,暂时遣在家中软禁。然后就编管到河东路去。

    陈五婆是这支新军中标杆式的人物。拱卫禁军出身,有义气有担当,在汴河码头聚拢一帮同样的弟兄求生,但有拱卫禁军出身的人告哀到他面前,不管腰囊中还有几文,都尽力救助。后来为萧言所用,他一手就召集起数千前拱卫禁军儿郎,在宫变那夜出了大气力。

    汴梁新军成立。陈五婆先在貂帽都中打了个转,然后随着新军四厢次第建立。又去为最后成立的后厢都指挥使。位置还没坐热,现今就被解职,马上就要遣编管河东!

    陈五婆这般下场,拱卫禁军出身的老实军汉,心中为他抱屈却也没什么法度。而那些准备适时哄起兵变的有心之人,却不在意陈五婆到底如何,这已经是个没用的人物。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勾连于他。如此这般结果,倒是好事,越使得新军军心瓦解,正方便俺们成事!

    在更深层看来,这个举动,却代表燕王萧言,此刻方寸已然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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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沃渡口,黄河滔滔而过。

    不比后世黄河已经近于枯竭断流,此刻黄河,仍然是水面开阔,浩浩汤汤。行舟河心,两岸不辨牛马。

    而沿着黄河两岸,巨大坚固的河堤耸立,就是历朝历代治河不断的成果。

    汉家子民,依托这条母亲河而生,繁衍争战,在秦汉之际,就将自家疆域扩充到了鼎盛。将东亚膏腴之地,尽数踏在脚下。

    晋末五胡入主中原,在黄河两岸放马,焚掠屠杀。此间曾有汉家志士中流击水,最后却是浪遏飞舟。若非淝水一战,汉家气运几于衰竭!

    北方胡人,在无法最后摧毁汉家文明之后,终于选择了将自身汉化。

    然则这条大河孕育的最为顽强的子民,终究是挺过了那个黑暗时代。唐时再将汉家文明荣光,照亮了整个整个世界的天空!

    可从唐末以来,五代纷争,割让燕云,党项崛起。契丹之后,更有更凶残的女真。然赵宋末年,在经历了党争与几代荒唐皇帝之后,已然将自家的抵抗能力摧残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难道这条大河,又要再见证一次汉家文明的气运衰竭?

    方腾站在舟船之,看着无数拍碎在船头的浪花,抚今追昔,感慨无限。

    就算是方腾这等大宋富丽风流的画布下闻出了末世腐朽味道的聪明人,纵然感到了这个文明又一次的绝大危机。却也没有想到,在没有萧言的存在的时空。大宋北方,在女真摧残之后,只剩下87万户生灵。有汉家君主破天荒的逃到海上以避女真人兵锋,有风波亭,有符离集惨败之后砍下自家宰相的人头。更在百年之后,有崖山日落!

    此时虽然黑暗层层压来,却还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在不屈的奋斗。

    这希望何在?放眼左右,就在这滔滔黄河之上,无数舟船中的北上健儿身上。

    若是方腾自己追随的萧言,是普通权臣。这个时候正经路数就是收拢军马,然后分遣在汴梁周边的要隘处。地方强镇来讨,就和他们放对厮杀。到时候打出个成王败寇出来。全部重心都放在对内,哪怕女真强悍,就如后晋石敬瑭行事又怎的了?

    可萧言却没有这般做。而是将自家主力军马放在了河东云内。与女真死死相抗。自己身处汴梁。实力虚弱得让周遭政敌红着眼睛随时都会扑上来狠咬一口!

    因为始终将军力保持在对抗在女真的第一线上,萧言除了在汴梁有些布置之外,近畿之地,都无法掌握。更不用说始终保持着对地方强镇动向的打探了!

    此次中军北上,一路疾行。西沃渡口属于西京洛阳范围之内,地方官吏虽然客气应对,备船备粮。只等早早送这支军马过黄河入河东。稍稍动问一句关西动向,只是说西军安驻汛地。方宣抚因何动问?

    在西京地方官客气笑容背后,方腾如何看不出内里的紧张防范还有仇视。方腾也敢确信,正有一支关西而来人马,正疾疾向着汴梁方向而来!

    整个汴梁中枢,近畿之地,河北诸路,关西四路。此刻应该都在尽心竭力,对付这个唯一用尽实力在一线苦战,死死挡住女真胡虏的萧言!

    这个朝廷已然衰朽不堪到了这种地步,就是粉碎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可是在这其间,还不能激起更大范围的内战。让虎视眈眈的女真更加轻易的就能杀入中原。其间费心劳神之处,已然远远过的所有人的想象!

    所以萧言,短短数年,就已然两鬓如霜。

    如此时局,孤军奋战,能否将这时运挽回?

    但尽心而为,男儿行事,俯仰无愧而已矣。

    成败利钝,听之而已。

    想到此间,方腾忍不住又摇摇头失笑。自家还是不脱文人气,总将最后结果归诸于天。可是萧言,哪怕是在万难之中,哪怕前途再不可测,还是和老天爷不死不休的纠缠,直到最后将胜利握在手中罢?

    有萧言始终挺直如剑的脊梁在,作为追随他的无数虎贲健儿,就心中有了底气。所以萧言一声号令,麾下英杰,就是舍死忘生的直冲而前!

    提举渡口转运事的大使,也随船在上,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伺候着这位方宣抚。

    大使是个四十许的风尘俗吏,现在还在选海沉沦。不过提举这黄河渡口转运事却是个天大的肥缺。每年转运到关西的资财粮饷,那是天文数字,每条船漂没一点,损耗报多一点,就足够多少人在这上头吃得脑满肠肥的了。对于这位和西京府尹沾点亲的大使而言,向来自诩自己不望更进一层,但为小吏傲啸风月而已。朱紫大员,只不愿意用正眼一觑。

    今日见到方腾已然为宣抚这等方面重臣,却还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就衣朱紫而悬金鱼袋,玉带缠腰,满满的年少英华,风神气度皎然。这位傲啸风月的大使,只觉得眼内出火。这时才现不是自家不愿为朱紫大员,实在是因为坐不到这个位置上而已…………

    嫉妒之余,当然就是恼恨了。西京府尹也交代了,必须一路陪同,直到这支军马全部踏入河东土地,然后北上去才则罢休。然后他们就不用回返西沃南渡了,而是逆流而上,直奔蒲津孟津这些上游渡口。等着载运由关西而来的西军精锐!

    现在汴梁以西,可堪装运大军的船只几乎都集中在这位大使手中了。原因无他,就是赶紧以最快度将方腾所部送过河去。然后再等着接疾疾东进的姚古所部。

    这等重任交给这位大使,一则是高位文臣,哪怕用得着西军,也雅不愿随船吃这趟辛苦。且不用出面,不管事态最终如何,总有转圜的余地,这是老官僚的不传心法。且重臣出面为船夫转运西军这些丘八,若是让武夫看低了,如何再制他们?就要展现出这等举重若轻,将武夫摆弄于掌心的气度。

    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西京本来就是汴梁中枢朝臣一旦宦海暂倦,养静的所在。在西京为官,公使钱都比其他地方丰厚个数成。此当春日,正是雅集无数的时候。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做到分内的事情也就算是难得勤谨了,岂不闻当年西京旧臣毫不理事,圣人还要遣使过来殷勤探问公使钱够不够使。如此先贤,正当效法。朝中大事,自有中枢那般仕途得意人去操持罢了。区区一个萧贼。两路强镇并。天下皆敌。还怕料理不过来么?

    末世气象。就在这方方面的细节当中。哪怕汴梁有如此大举。上下却仍然因循敷衍。

    西京府尹已经许了这位大使一旦完成转运之任,就保他一个朝官出身,要差遣便可入转运使司,整个中原至陕西的河运之事,都可分润。这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如此重任在身,哪怕这位大使在方腾身边各种羡慕嫉妒恨,却也不能展现傲啸风月的风骨,只能始终侍立在侧。每当方腾目光扫过。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生怕方腾现自家其实身负重任,到时候来个严刑拷打,这却是招,还是不招?

    一船船的北上健儿,载运到了北面渡口。大队大队的军将士卒,无数战马驮骡,都流水价也似的踏上河东土地。兵戈闪亮,甲胄铿锵,人喊马嘶,这座已有一千四百余年历史的黄河古渡。再一次充斥满了军中森然肃杀之气!

    一旦卸船而下,河东神武常胜军没那些散漫做派。各级军将奔走收拢队伍,然后就一个指挥一个指挥的向北开进。

    西沃渡口本是古时军渡,南北往来的重要所在。四下道路宽平,方便人马运动。再加上神武常胜军动作快捷,原本这位大使以为要在此间耽搁上两天,还许了重赏给船夫水手帮役,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卸船。结果不过是从黎明时分到了临近黄昏,七千余正军,三千余夫役,五六千战马驮骡,千余辆大车。就在数百条黄河大船的往来装运下卸船完毕。

    宋初之时,太平兴国年间太宗伐太原,自更西面的吴堡军渡过黄河,五六万大军,三日就已然尽渡。比之宋初精锐,后来军马自然是越来越烂。神武常胜军迅捷如此,也不过就是追及了宋初时候禁军精锐的水准罢了。

    卸船之际,方腾来回奔走,监看麾下动作,心思仿佛比那些恨不得早日将这支军马送上河东的西京诸公还要急切。这位大使也只得跟着方腾奔走,累得是骨软筋酥。等到一切草就,已经只能站在自家坐船跳板旁边满脸油汗的喘粗气了,就差伸舌头出来加散热。

    方腾最后而行,两名亲卫扛着他的简单的行囊自船上而下。大军滚滚而去的烟尘之中,方腾朝着那大使拱手告别:“如此就算是叨扰了,大使倒也颇为精干,难得难得。他日凯旋而归,再与大使细叙寒温罢…………本宣抚觉得,这再见之日当是不远。”

    这位大使尽力堆出满脸笑意,恭谨大礼行下,打定主意一个字不多说。就让这位宣帅认为自己是哑巴也罢。

    心底里只是嘀咕:“再见之日不远?此去河东,只怕燕王就要倒台。你这宣帅,就成了丧家之犬!爷爷只是到西京入了转运使司享福,再不吃这河风了。那是再见无日!”

    方腾作别之后,一笑而去。早有军中亲卫接着,宣抚使旗号仪仗之下,数十铁骑簇拥,动地而去。如此威势,看得那些船夫们都是直了眼睛。

    等着方腾远去,大使才算是松了一口大气。旁边随船心腹小吏不免动问:“提举,俺们是回返南渡,还是尽西去蒲津?”

    那大使一把按住心腹小吏的嘴巴,瞪圆了眼睛:“噤声!”

    然后这大使就自顾自的朝渡口一系列用来安顿来往官人的馆驿走去,那心腹小吏赶紧跟上。那大使半是牢骚半是交代:“黄河自古不夜渡!天色将暗,还回什么南渡?更别说去什么蒲津渡。踏实在这里歇息一日也罢!府尹尚有交代,要监看着这支军马向北去远,留一日正好打探消息。还来回奔走,嫌辛苦吃得还不够么?你且去将船夫安顿好了,都在船上歇息,不得下船生事,跑散几个,也是麻烦。让那些随船守河军勤谨些!到时候自然有赏赐与他们…………安顿好这些人等,着船夫捞两条三斤上下的黄河鲤,送入馆驿,着厨丁整治,吩咐馆驿厨下烧点温汤!辛苦一日,总要洗浴。再将船上俺自带的苏眉酒送一坛来。然后去十几里外镇上,觅两个瓦舍女娘,着车子送来。在这儿恐怕还有一日耽搁…………”

    大使随口吩咐,也亏得那小吏记得牢靠。这大使也不愧西京府尹委以重任,自家享用还排在安顿好船夫等人之后,在大宋文臣辈中,已经是难得勤谨了。

    小吏去后,大使却站定了,想了一回,嗤的一声:“再见之日不远?有日这方宣抚囚系回京,俺倒是要去瞧上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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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沉,明月高悬。

    黄河之上,一片水波荡漾。一轮圆月倒映在黄河河心,莹莹荡漾。

    数百条大船黑压压的连成一片,泊在码头。船舱中只是传出船夫们高高低低的呼噜声。随船的百余名守河军兵士,或者找个地方倒头便睡,或者就寻一船聚赌耍钱。在这呼声中,隐隐又有他们吆五喝六的声响。

    数百条黑影,无声无息的摸了过来,不等搭跳,就敏捷的翻上船头。数百条大船,只有寥寥十余条出些声响。其余一切,都寂然无声。

    船工们被从梦中惊醒,就看见守船的守河军军汉已经被捆成粽子,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奇怪物什,在舱角哼也不敢哼一声。

    每条船舱内,都站着几名军汉,一身软装,却仍不减身上那种久经战事的煞气。这不正是才离船未久的那支从边梁开来的军马么?

    领头军汉随手丢过一个褡裢,落在船板上铿然有声,竟然是满褡裢的铜钱。怕不有十余贯之多。

    “老实听令,便没你们的错处。暂用你们几日,到时候少不得再有二十贯赏钱!”

    这样的事情,在每条船上都生着。而在馆驿之中,那名大使犹自未睡,正凭着一桌残肴自斟自饮,两名十七八里外镇上寻来的瓦子女娘,正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些什么。

    就在兴浓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然后就见门推开了,露出了驿丞的那张老脸。

    大使顿时不满意的怒道:“你这厮好生无趣,俺又不凭驿券白吃你的。重重的亟过了。见俺手面阔,还要来讨赏不成?须放着俺在外间还有上千船工,上百兵士!”

    驿丞不出声的让出门口,就见一个挺拔身影缓缓步入,灯火之下,就见方腾那张英俊的面孔。

    大使一下怔住,手中酒盏再把持不住,落在砖石地上,碎作齑粉。

    方腾淡淡一笑:“某是不是说过,再见之日不远?”(未完待续!

    ps: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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