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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你们怎么打人？”

    宋穹刚刚伸手拉住宋军，轰然叫好的人群，突然发生一阵搔动，两个戴着大檐帽的公安挤进人群。他们穿着上白下蓝的制服，衣襟上五颗亮闪闪的铜扣子，一直到领口那一颗，都扣得紧紧的，领口镶着红艳艳的红领章。

    个子略高的那一个，皮肤黝黑，面相威严，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锐利的目光盯住宋穹和宋军：“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

    宋穹伸手拍了拍宋军，示意他不要担心，他向前跨了一步，刚要解释，人群中又钻出来一个人，扑到林晓军身边，抱住他的肩膀，大叫：“小军，你怎么了，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旋即，他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宋穹：“好、很好，你们竟然敢打小军，你们会后悔的。”

    “是他先打人，你看看，他们竟然打女人和孩子。”宋军看到警察有些怯场，却不会怕这个后来跑出来，明显和林晓军有关系的中年人，他大声说道，也借机告诉警察事出有因。

    高个警察不由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林易武露出狠厉的神色，转过头，大声对两个警察说道：“公安同志，我是南城居委会主任林易武，林晓军是受我指派，来袁家做工作的，却惨遭殴打，我要求你们，立刻将他们抓起来。”

    矮个子的警察似乎认得林易武，他马上向前两步，抢到高个子的前面，亮出一副铮亮的手铐：“都不许动，你们被逮捕了，居然敢殴打政斧工作人员，这还了得？”

    七八十年代的警察，形象还比较正面，在群众中也很有权威，自从这两个警察出现以后，围观人群中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围观的人，大多数是周围的居民，以妇女老人为主，在林晓军等人殴打温甜妹的时候，他们都敢怒不敢言，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和警察对着干。

    宋穹目光一扫，心里微微失望。

    这时候，坐在地上的温甜妹怯怯地叫道：“警、警察同志，他们……他们是好人……”

    温甜妹有心为宋穹他们开脱，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宋穹和宋军确实打人了，林晓军在南城绰号“小林主任”，他被打了，那还得了？

    温甜妹眼神惊惶地看了看两个警察，又看了看已经站起来和林易武站在一起的林晓军，想到宋穹他们为了帮助自己，却要被警察抓起来，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嚎！嚎什么嚎？”

    林易武伸手指着温甜妹，怒气冲冲地向前走了两步，要不是中间隔着宋穹和宋军，看样子他就要踹上温甜妹几脚：“你男人偷公家东西，还想霸着公家的房子？我告诉你们，马上从这里搬出去，否则，统统关起来。”

    老袁落实政策回城，祖屋并没有发还，住在政斧安排的这处房子，老袁死了，他的家里人还在，按理说也不应该将房子收回去。

    不过，当时的做法，各方面的法律法规都非常少，老袁被扣上一个盗窃国家财产的罪名，就算真的要没收他的个人财产，也是可以的。

    林易武和林晓军父子，倒不是贪图袁家那一点财产，他们和袁家的纠葛由来已久，两家以前有一点矛盾，老袁就是被林易武告发，被批斗，弄到乡下去的。

    老袁返城后，林晓军又看上老袁的大女儿袁晓芳，想要娶回家去，老袁当然不会同意。

    林晓军却没有放弃，一直不停地搔扰袁晓芳。

    后来，袁晓芳和老袁一样，都作为计划外用工，被清理下来，失去了工作。

    林家父子，又借机要挟，声称只要老袁同意将袁晓芳嫁给林晓军，就可以解决他们父女的工作问题。

    老袁还是没有同意，为了摆脱林晓军的搔扰，就让袁晓芳先回乡下。

    老袁死了以后，林晓军很意外，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带着人上门，假借机会套关系，耐不住姓子暴露真正目的，却又被身陷绝境的温甜妹一口拒绝，顿时恼羞成怒，扬言要收回袁家的房子，想逼迫袁家就范。

    温甜妹不肯屈服，于是就发生了宋穹看到的那一幕。

    林易武很清楚这一切，事情闹起来，他就扣住老袁偷东西这一点，别人只能说他不近人情，却不好指责他什么。

    “呜呜呜，老袁他没有偷东西，他就是想死啊——”

    温甜妹呼天抢地，矮个的警察已经走到宋穹面前，他突然伸手推了宋穹一把，冲上前两步，抬脚就踢：“嚎个屁，快点滚蛋，不然都抓起来——”

    “哎吆！”

    矮个子突然惨叫一声，原来他想踹地上的女人，却踢到宋穹伸出来的腿上，他抱着腿跳了两下，旋即大怒，指着宋穹大骂：“你、你敢打警察，你不想活了？”

    “闭嘴！”

    宋穹狠狠瞪了他一眼，拿出工作证，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是县供销社的宋穹——”

    “吆，在供销社工作就了不起？”矮个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着宋穹，捋了捋袖子，向另外那个一直站着没动的警察摆了摆头：“郑涛，站着干什么，快点动手，将这两个人抓回去。”

    “骂的，竟然敢打我。”

    林易武冷眼旁观，一副你们死定了的表情，闻言冷笑着说道：“供销社？回头我倒是要问问罗大山，他是怎么带的人，敢打我儿子。”

    “陈锋，你怎么办事的，还不把凶犯抓起来？”

    矮个子警察，也就是陈锋，应了一声，就要动手。

    宋穹将收回来的工作证，又送到矮个警察眼前，冷冷的道：“目前，我在县委办公室秘书科挂职，奉县委黄副书记指示，来了解袁家的情况。”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陈锋，顿时僵在那里，县委黄副书记？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县委黄副书记派过来的？

    林易武也微微一愣，旋即想起宋穹这个名字，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哼，黄书记让你出来办事，你就能打人？黄书记要是知道，还不亲手扒了你这张皮！”

    宋穹收回工作证，转头看了林易武一眼：“呵呵，林主任知道就好，我会将今天的情况如实向黄书记报告，我想，他肯定会扒了某些人的皮。”

    陈锋浑身一颤，身上凉飕飕的，县委副书记要扒他身上这张皮，太容易了。

    他胆颤心惊地回过头，看了林易武一眼。

    “哼！”

    林易武冷冷地道：“那你就到牢里跟黄书记汇报吧，我想黄书记也不会赞同你这种粗暴的工作方式。”

    “我也会向县委袁书记汇报今天的情况，袁书记上个月还强调，我们要为人民服务，而不是当老爷。”

    宋穹忍不住笑了，林易武这么说，还真是讽刺。

    中岭县县城四个街区，林易武能够做到南城居委会主任，肯定和县里的领导很熟悉，县委几位正副书记，姓袁的只有一个，就是县里的一把手袁师雄。

    陈锋咬了咬牙，心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宋穹确实打人了，扣住这一点，县委副书记也不能随便撤自己职，更何况，林主任在县里也有关系，他怕什么？

    想到这里，陈锋把心一横，亮出手铐，伸手要抓宋穹的手臂：“请你配合我们工作，跟我们回去。”

    宋穹伸出双手，非常配合，眼看陈锋拿着铐子就要铐上去，另外一个警察郑涛连忙阻止：“陈锋，等一下，人带回去就行了——”

    “咔嚓！”

    陈锋已经将铐子铐上，还很不高兴地瞥了郑涛一眼，然后将宋穹和宋军铐在一起：“走吧，郑涛，你看着点，他们可是刚刚打了人的。”

    郑涛脸色阴沉，却又不好说什么。

    宋穹没有动，伸出没有被铐住的左手，指了指林易武身后的林晓军：“警察同志，是不是也要将他们带回去？”

    陈锋将眼睛一瞪：“我怎么做事，要你教？”

    宋穹冷笑了两声，缓缓说道：“我奉黄书记指示，来袁家了解情况，我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这几个人正在殴打温甜妹，还有她的女儿……”

    宋穹伸出手，一一从林晓军等人的身上点过去，突然厉声喝道：“你们也是政斧工作人员？竟然殴打一个女人、一个下身瘫痪的女人？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地方，跑到了三十多年前，难道我们中岭还没有解放，我又看到了鬼子、伪军和土匪？”

    “土匪都不如，土匪也不会对孩子下狠手。”

    宋穹手指着缩在一个妇女怀里，满脸污血的小女孩，眼中闪动怒火，逼视着陈锋：“警察同志，这样的暴行你也不管？”

    陈锋目光闪烁，不敢和宋穹对视，支支吾吾地道：“我没有看到。”

    “那我现在正式报案，受害人就在这里，旁边的人也都看到了，你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宋穹冷冷说道。

    陈锋皱了皱眉头，林易武看到情况不对，连忙说道：“你这是污蔑报复，林晓军是受居委会指派，到袁家执行工作的，他们的工作作风和方式问题，居委会会进行调查。”

    宋穹淡淡笑道：“林晓军，他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

    林易武顿时一愣，脸色，旋即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