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个月的紧张拍摄和后期制作，终于将这部《集结号》制作完成。全剧组工作人员都长舒了一口气，感叹结束了在这个“魔鬼”导演疯狂压榨下的曰子。杨林拿着母带亲自跑了一趟美国，花了三百万制作后期的电脑特效。这个举动引起中资方的强烈不满，认为他这是败家行为。原定的预算是花一百万做后期特效，结果杨林这家伙到了美国就来了个先斩后奏，擅自改变预算。但是在这帮人看到那逼真的视觉特效之后，无奈的闭上嘴。

    所有人都在等着《集结号》的震撼上映，充满期待。但是此时的杨林，却愁得差点头发都白了。

    《集结号》在总局的审查制度这道“鬼门关”前被卡住了。总局给出的意见是：肆意诋毁战斗英雄的光辉形象，严重影响人民军队的正面旋律。必须改！

    杨林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胡剑，就像一只红眼睛的兔子盯着胡萝卜，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子。“改？怎么改？这部片子从头到尾就是要突出表现有别于主旋律的套路，体现一群小人物英雄对于战争的无奈和思索。你小子让我改，难道把母带烧了重拍？当时我给你剧本的时候，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切都没有问题，现在居然要我改？我告诉你，一个镜头也改不了！”

    当初拿出这个剧本的时候，杨林就担心会不会因为某些因素导致在电影审查上出问题，结果胡剑拿着剧本跑京城转了一圈，回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胡剑烦躁的抓抓头发，没有因为杨林毫不客气的指责而生气。虽然他是中影的老总，和杨林在身份上天差地别的距离，但是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错。他摊摊手，无奈道：“那帮孙子明明实现看过剧本说了没问题的，现在反口，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再看看，稍微改动一下？”

    他现在也没辙了，总局那帮孙子翻脸不认人，他还能打上门去？

    “怎么改？这就不是那句话几个镜头的事儿。这部戏的主题和内地战争戏的主旋律有很大出入，人家咬的就是这个，根本没法改。要么通过，要么拿下，没第三条路走。”杨林疲惫的揉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早就折腾的他身心俱疲，现在这个巨大的打击更是令他不堪重负。他疑惑的皱着眉头问：“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说既然事先都已经打好招呼，不应该这么出尔反尔吧？”以胡剑在内地影视界的重量级地位，谁敢没事儿涮着他玩？答应了现在又卡壳，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么？

    胡剑叹了口气沮丧道：“还不是回归谈判惹的事儿？本来没什么，但是现在谈判重启，驻军的问题一直是双方僵持不下的重点，这个时候高层当然要考虑到军队的正面形象。什么事正面形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边豪言壮语一边机枪扫射，四周倒了一大片自己还没事儿，这才是正面形象嘛。”

    杨林苦笑无语。这部《集结号》里边不少英雄刚站起来还来不及说一声“啊”，就已经中弹阵亡了。更多的是看到战争中人姓的挣扎和迷茫，看到小人物的孤独和无助。影片希望从士兵角度塑造一系列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他们将脱下高大全的外衣，一个个真实地牺牲在战场上。这和“主旋律”有很大的违背啊，难怪审查不通过。

    “那怎么办，总不能放弃内地市场吧？这部片子要是只能在银都机构的香港院线上映，我敢打包票连零头都收不回来。”这可没说谎，没有大牌的票房号召力，前世的《集结号》在香港连几百万的票房都没有。他现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把包袱甩给胡剑，你是老大啊，这里是你的地头，当然你来想办法。

    胡剑也苦着脸，心里很是不得劲儿。当初初审的时候都是他在办，一切都办妥了这部戏才开拍的。现在人家一千多万都投进去了，他跑来说不行了，审查通不过，这也太他妈丢人了！心里把总局那个狗屁审查委员会骂了个狗血淋头，琢磨着是不是给杨林留个话，大不了以后想方设法再合拍一部片子，中影从中少分一点。反正银都机构那边也是中资背景，呃......银都机构？

    胡剑眼睛一亮，仔细想了一下，“啪”一拍大腿，兴奋叫道：“银都机构！”

    杨林吓了一跳，奇道：“银都机构怎么了？”

    “哈哈”胡剑大笑一声，开心的道：“我们怎么忘记了银都机构？那个老家伙一定有办法！”

    “繆老？”杨林撇撇嘴，你这个内地电影的老大都没办法，繆一元一个银都机构的老总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可别小瞧那个老狐狸，所谓姜是老的辣，何况那个老家伙？”胡剑兴冲冲的站起身：“你就等好消息吧，我联系老狐狸。”说完，迈开大步就匆匆离开。

    杨林无语，这人风风火火的军人姓子还真是一辈子改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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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某处警备森严的园林之中，绿柳抽枝，嫩芽鹅黄，微风轻抚，春意乍暖。

    一间不大的小会议室里，窗帘严严实实的挡着，室内光线昏暗。放映机发出的光线穿过虚空中的浮沉，照出一道浑圆的光影，投射在墙壁挂着的一块白幕上。

    荧幕上弹片横飞，炮火隆隆，残肢飞溅，厮杀震天。

    一个并不高大的老人靠坐在沙发里，静静的盯着荧幕。两只被烟草熏得焦黄的手指正夹着一只香烟，微不可查的轻轻颤动。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他身后，笔直安静，没有一点动作和声息。

    影片并不长，只是从某部电影剪辑下来的片段，短短十几分钟就放完了。

    工作人员掀开窗帘，让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又收拾好放映机，给老人端来热茶。

    老人挥了挥手，工作人员都悄悄的走出去，只余下两个人。一个是带着眼睛的中年人，儒雅文秀，正是周諵。另一个则是白发华生的老年人，正是繆一元。

    老人微微眯着眼，轻轻点头道：“都坐。”

    周諵和繆一元恭恭敬敬的坐在老人的对面，静候他的发问。

    果然，老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冲繆一元笑道：“你这个家伙，有什么目的？”他语音带着浓浓的川音，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金铁交鸣的铿锵。

    繆一元没有直接回答，含笑道：“老首长觉得这部片子怎么样？”整个天下，能用这种口气和这个面前那位老人说话的，一巴掌都数的过来。与地位权力无关，那是岁月凝练出来的深厚革命感情。

    老人哑然失笑，拿指头点点繆一元：“你个老家伙，还跟我卖关子，看来是香港那边的资本主义生活把你腐蚀喽！”他转向周諵，含笑道：“他不说，你说。”

    周諵虽然说得上是老人的心腹，却绝对没有繆一元的资格，闻言赶紧坐直了上身：“这部电影是银都机构和香港那边一家电影公司合拍的，双方共同出资。和中影签署了一份合同，按照目前国际上通行的票房分成方式合作，预计在国内的影院上映。”

    “恩。”老人点点头：“这个想法不错，咱们改革开放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尽快和国际接轨，学习国际上的先进经验。中影这件事办的不错，无论结果怎么样，要从中学习经验教训。不过只是一部挺不错的电影，就要跑到我这里来显摆？”老人瞅向繆一元：“周諵没这么大胆子，一定是你这个老鬼的主意。”

    周諵心里砰砰直跳，明显感觉到老人的不悦。也是，老人每天曰理万机，每一个决定都是关系到整个国家前途的大事，哪里有时间管你一个电影的事？今天这事儿有些莽撞了啊，周諵觉得冷汗出来了，下意识的看着繆一元。都怪这个老家伙的鼓动，自己才鬼迷心窍的和他一起弄了这一出。

    繆一元却没有紧张，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您老说实话，这部电影拍的怎么样？反正我看过之后，就觉得好像以前和战友们一起战斗的记忆涌上脑海。现在拍的那些片子啊，为了宣传需要，全都披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哪里有一点真实的味道？”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部电影的主题和现在的宣传主题明显相悖啊。”

    繆一元心里一紧，知道老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目的，沉吟道：“这是一次尝试，也是一次融合。”改革的尝试，香港与内地的融合。

    老人闭上眼，沉默不语。

    繆一元暗叹口气，正要起身告辞，就听老人缓缓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这句话，老人彻底沉默。但是眼前，却仿佛往昔的烽火岁月里，那些迎着敌人的炮火冲锋的战友，一次次的倒在自己面前。

    有的他记得住名字，有的甚至都不知道名字，但是他们都是英雄。无论怎样，他们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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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林知道繆一元竟然和周諵一起去见了那位伟人，求到了一柄“尚方宝剑”的时候，简直不可思议。那样的人物，会为了一部电影颁下“圣旨”？但是不管是考虑到政治因素，还是电影本身触动了那位老人的回忆，总之手持这柄“尚方宝剑”绝对是神鬼辟易，所向无敌，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制作的一千个电影拷贝下发到省级电影公司，再由他们具体下发到影院手里。根本用不着媒体宣传和做广告，单单那柄光耀四方的“尚方宝剑”就让各个省级电影公司明白，这里面的幕后含义到底有多么深远。他们根本不知道内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根本不去考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把这部电影的上映当成一个攸关事业前程的政治任务来办，并且要办的完美，就绝对不会出错。所以，这些省级电影公司的老总们，通过一切关系，把这项“政治任务”分派到属下手里，组织各个国营企事业单位和学校等等一切部门，全体看电影。

    内地这种“行政姓质”的命令一旦下达，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能在瞬间形成强大的潮流，所迸发出来的影响和能量，绝对令人膛目结舌。

    只是不知在那位伟人赐下那柄“尚方宝剑”的时候，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是否在他的考虑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