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够用了。”于是威廉这样回答说：“我们的官员，地方公务员，政府职员的数量不够用了啊，父亲。”

    “哦……”奥托国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说出了几乎让威廉吐血的话：“不够用了就就去招啊？”

    “问题是没人！没有人！”说到这里，威廉终于爆发了：“我们几乎是涸泽而渔！几所大学不单单是毕业生安排了工作，甚至连低年级的学生也一样。有些地方已经被迫开放门槛给公立学院了！不，应该说已经让公立学院，那些几乎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们去当公务员了。但是就算是这样还不够！

    图罗夫有超过八十万人口，希隆斯克与利沃尼亚的人口加起来超过六百万。除此之外，新大陆的新哥特殖民地也需要人手。我们的行政官员缺口几乎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三个月的军管时间根本不够！

    我们处在困境之中，处在困境之中，父亲。我甚至不敢解散波罗茨克的地方议会。我必须要维持那些没日没夜的跟我找麻烦的混蛋。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我的王国就会在一瞬间崩溃——

    我们吃下去的太多了，我们现在消化不良。如果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接下来，我们的五万大军不得不困守在希隆斯克与利沃尼亚的烂泥塘里面，再别想要出来。

    没有了这五万大军，赫里福德家族的力量就会急剧下降。再接下来任何一个敌人向我们进攻，我们都会变得无比的被动，甚至说，我们吃了多少都要吐出去多少，父亲，你明白这些么，父亲？！”

    奥托国王理所当然的不明白，他非常惊讶就是，为什么一口气吞并了希隆斯克与利沃尼亚两块富庶肥沃，人口密集的土地，赫里福德家族的力量没有上升，反而下降了呢？

    “我们……就不能暂时维持现有秩序，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改造吗？”过了很长时间，奥托国王才慢慢的，甚至说有些怯生生的提出了这个意见。在威廉面前，他不像是个父亲或者国王。反倒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秘书或者侍从官。

    “但那样一来就会很辛苦——”威廉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趁着这个时间，毁灭旧有秩序，然后建立新的秩序是最快捷而且方便的。如果我们默许那些旧有秩序继续存在，那么再接下来他们就会继续凝聚，稳固。我们想要一点点的改变，就需要花费十倍的时间，精力，遭受各种恶心的事情与不断地反复。”

    “你不想要这样，你想要一步到位，以最快的时间将两个大公国稳定，而后建立类似俄罗斯的现代化政府体系，以最快速度将这两个大公国纳入赫里福德家族的体系之中，是这样没错吧？”也就是在奥托国王继续奇怪，好奇，以及担心。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焦躁而且易怒的同时，他的身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威廉的姑姑，弗莱娅·冯·赫里福德悠悠的说道。

    “……是的，就是这样。”威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点了点头，用复杂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姑姑。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作为世界上仅有四个的赫里福德之一，弗莱娅作为奥托国王的高级顾问，也参与到了这场进攻希隆斯克的战争之中。

    在两三年的时间没见面之后，威廉差一点儿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位姑姑存在。而在再一次见面之后，威廉惊讶的发现，他的姑姑弗莱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这里说的并不是相貌或者身材。

    现年三十四岁的弗莱娅仍旧像是二十岁的时候一样青春靓丽，实力已经达到了骑士导师级的她，没让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不同的是她的大脑，以及内心。

    在经历了十字军东征，第二次大边境战争，俄罗斯开国等一系列事件后，弗莱娅终于意识到了时代的不同。她辞去了哥特骑士团的一切职务，并且将追随自己的骑士遣散。安静的居住在了诺夫哥罗德。

    在最开始的时候，奥托国王想要给她做出一些安排。或者进入军队任职，又或者参与某些政府工作。不过全部被弗莱娅拒绝了。这位长公主殿下似乎失去了做事情的心思，最终只拿走了一个特维尔女公爵的空头贵族头衔，然后就一头钻进了皇家图书馆，如饥似渴的阅读。

    这里的藏书部分来源于人类世界主流的实用工具书，一部分则是经过威廉整理的后世丛书。包括但不限历史，军事，政治，文化，数学，物理，化学，乃至天文地理水文等等等等。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弗莱娅长公主几乎就是在诺夫哥罗德的皇家图书馆度过的。除了最基础的身体，体能与剑术训练之外，再没有出过图书馆一步。完全不参与任何贵族聚会，活动，沙龙。以至于被人称为皇家图书馆的囚徒……

    在经过阅读，学习之后，弗莱娅整理了自己之前所知，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好像无比的好笑。自己之前所坚持，所做的行为就像是不合时宜的小丑一样。她终于明白了，威廉看她的眼神中，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何方。

    就是这样，弗莱娅重获新生，就像是破茧成蝶一样，获得了新的生命……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教派战争开始了。尽管非常舍不得从图书馆离开，但是在稍作思考之后，弗莱娅还是打算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看，去学习，去参与，学以致用的同时也要获得更多的经验，以及那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这也是威廉看着弗莱娅的眼神比较复杂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个赫里福德。威廉非常努力的栽培着夏露米，也非常努力的想要引导自己的父亲。但是前者目前来说仍旧不堪造就。后者在军事上的成就无与伦比，但是在其他方面却还是没什么长进。

    在这种情况下，弗莱娅给了威廉一个惊喜。从弗莱娅的眼中，威廉看到的是理性与睿智。除此之外……就是与自己眼中的眼神类似的复杂感情。

    ——知道的事情多了，弗莱娅对于威廉的观点与看法自然有所改观。知道威廉所作所为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是神经病的行为。而是深思熟虑所做出的决定。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与威廉产生的各种冲突，仍旧让弗莱娅觉得很不舒服。按照情理来说，她做错了事情应该她道歉才对。但是她认为自己是长辈，所以这么做有些跌份。所以就梗着脖子不说话。

    暂时来说，威廉与弗莱娅的关系还是很僵硬。双方有着一些非常勉强的，随时都有可能分开的合作。这已经是双方能做到的极限了。

    “……是啊。”看着弗莱娅，威廉想要说她两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的。但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利沃尼亚与希隆斯克，超过六百万的人口已经超过了赫里福德家族现有领地的人口数量总和。如果能够将这些领地，资源与人口彻底纳入掌控之中，那么赫里福德家族的力量将得到巨大的提升，但如果处理不好，那么赫里福德家族的力量，甚至要比之前还要差。

    说起来，这与亨利国王的事情是一样的。亨利国王想了几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威廉稍稍思考一下就明白了。

    他为什么在升格成了国王之后，国际地位反而下降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是希隆斯克大公的时候，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统一整个文德王国的强力地方诸侯。

    而他成为文德国王后，却是一个地方割据，比封臣的力量还要弱小的国王。前者代表了无限的可能性，后者却是基本定向。他在身份地位提升的同时，实力与实际控制的领地、人口与资源却没有随之提升。这样的家伙，谁能看得上他就怪了。

    目前，威廉与赫里福德家族，就面临着类似的问题。打破了旧有秩序，新的秩序却又建立不起来。没有足够的官员与公务员，就不得不实行军管。

    军管的种种坏处就不用多说了，更加糟糕的是，在目前，人类世界几乎都卷入了战争的情况下，赫里福德家族就靠着手上的五万大军撑场子呢。如果将几万大军分在新占领地区，那么接下来的战争又该怎么办？就算威廉满足于目前的收获不想要往外打了。但是敌人，那位卡尔曼皇帝或者是维多利亚女王想要来打他，那又该怎么办？

    整个赫里福德家族啊，现在已经有三个王国了，文德王国是帝国传统强藩，波罗茨克是大边境地区的制造工厂。俄罗斯……俄罗斯虽然并不是很强也没有很多人口——但他是这几百年时间里，帝国唯一一处开疆拓土的地方，凭这个，俄罗斯就是帝国的一面旗，只要赫里福德家族打着这面旗，就能凝聚人心，今后再往这面旗上写写画画，增添点儿徽章什么的，那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一个有人口有资源，有生产力有名分有大义的国家，谁不害怕？谁都害怕。

    害怕了就得让它去死。死了才能不害怕。威廉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在这一场战争之后，赫里福德家族被八方喊打的场面了。那种情况下，什么交情，什么外交斡旋，什么利益交换那都是虚的——或者说应该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军队。

    只要赫里福德家族手上，有人类世界第一流的五万大军，那么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布立吞女王，跟他们说起话来，就都得客客气气的。

    “军队不能散了，实行军管可以，但是兵力不能分散。五个军团，至少要有四个得继续牢牢的抓在手里。”威廉最后斩钉截铁的这样说道：“官员不够就暂时不管了！我们必须要握住军队！”说到这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了字儿来：“就让那些混蛋，稍稍的高兴几天吧。我们维持旧有秩序……直到，这场战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