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起，城市里下了小雨，早上阴冷，胡一亭宿醉，过了八点方才起床。．．

    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刷牙，胡一亭就接了电话，是重光通讯总裁伍恒远打来报喜的，说市邮电局局长赵占奎亲自打来电话通知，让重光通讯参加湖山市邮电系统1995-1996年度信息化工作会议，主要介绍重光通讯的cLo8程控电话交换机的功能和组网潜力，并希望重光通讯提出具体的升级方案。

    “赵局长非常热情啊！说是市领导亲自点将我们重光通讯，要大力扶持我们本地企业展！”电话里伍恒远兴奋地道：“胡总，这回一定是个大单！”

    胡一亭虽然提前从秦冰凝那里得了消息，但还没来得及通知伍恒远去邮电局活动，没想到邮电局方面已经主动上门了。

    这样的好消息令胡一亭精神为之一振，嘱咐伍恒远立刻成立湖山邮电信息化工程项目小组，对该项目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和攻关。

    “最主要是尽快拿出预案，尽快和邮电完成初步沟通，尽快修改预案拿出修改稿，尽快推进方案定稿，尽快签合同！”胡一亭按照前世华创的成功经验，想都不用想，一口气提出五个尽快。

    伍恒远对胡一亭这种生而知之的天纵奇才叹服不已，在电话里连声答应，表示立刻抽调人手成立项目小组。

    “胡总，具体操作上，邮电局那边要不要做提成？”伍恒远请示。

    “肯定要表示表示，别以为这次是天上掉馅饼，就算是幸运，如果你不感恩，那就不可能再幸运第二次！”

    伍恒远连忙道：“对对对，市里这次能够放弃公开招标，转而直接向我方要求升级方案，这是需要极大的魄力和远见的，是担了风险的，虽然名义上是扶植本地企业，但我肯定，背后还是会有人要说闲话的。”

    胡一亭道：“我答应了给市里解决六百名下岗工人的再就业，这是实打实的完成了硬指标，全市有几家民营企业能做到？谁要敢说闲话，先站出来说说他给市里解决了几个下岗再就业！”

    伍恒远大加赞赏地道：“胡总你说得对！就按上周公司高管会议拟定的销售备忘录草案来执行，按销售备忘录草案的执行办法，给予对方销售额3成，如果不够，再请示公司，可以后期追加。”

    和所有私营企业一样，重光通讯内部的这个所谓销售备忘录，是一本没任何签名或公章能证明其出自重光公司的文件，是一本只有公司相关核心人员才了解其具体内容的东西，这东西的实质说白了就是个回扣标准，通俗的说就叫营销成本，财务上记为销售部门的业务费用开支。

    胡一亭叮嘱伍恒远：“业务费具体怎么花，你要小心操作，不要给公司惹麻烦，总之这方面的事，对你我这样技术出身的管理者来说比较陌生，我建议你多请教销售总监刘光廷，再和集团总裁王丽丽通个气，做个备案。”

    “胡总你放心，这事得先和对方吃个几次饭，摸清对方家里几口人各有什么需求，这才能操作，这我还是懂得。”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场给你当摆设，陪陪酒聊聊天，总之务必拿下这笔业务！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

    “好！我一定办妥。”

    挂了电话，伍恒远就啧啧称奇：“老板简直就是妖怪投胎，要不是亲身相处，谁信他只有16岁……”

    放下话筒之后，胡一亭又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

    “其实自己不必对伍恒远叮嘱那么多的。资本主义嘛，这种怪物天生就逐利而战，为了获取利益，可以挖空心思穷极心智。而且重光通讯拥有强大技术实力，在国内可以稳居三甲，这还不足以帮助伍恒远搞定大多数客户吗？”

    “大概是因为上辈子一门心思搞研，这辈子转型大部分精力思考搞企业经营，所以有些过分操心了吧？”

    想明白自己有些杞人忧天，唠叨过度，胡一亭心情大好，决定放弃上学去市里逛逛。

    二世为人，心态老成许多的他，已很久没闲空逛街，眼渐深落叶满地，美景勾起他心中怀念，年少时仗匹夫之勇逃课，独自一骑在市里闲逛，那种兴奋和之后的落寞萧索，仿佛烟瘾般有毒。

    胡延安一早便上班去了，白萍也不在家，童牧住校，家里空荡荡的。

    自从参加了那次市场经济座谈会之后，母亲与本市那帮民营企业家走的越来越近，经常被邀请参加一些投资介绍会之类活动。

    这年头类似活动虽然不多，但针对性极强，社会上大多数人并没闲钱作投资，但少数先富起来的人已经成了市场的公关目标。

    白萍今天就是被来敢战老婆谢裳绮邀请去参加一个富太太，参观本市第一个湖景别墅区东湖山庄的样板房。

    胡一亭揣了钥匙下楼，一路走去日报社小区，从传达室旁边贴着院墙的一溜开放式车棚下面找到自家锁着的两辆自行车，父亲那辆老旧的凤凰二六和张百尺母亲申红霞送给自己的那辆捷安特山地车紧挨着，因为长期不骑，两车前轮分别用两把粗粗的环形锁固定在蓝色铁栅上。

    因为换了工作单位，胡延安不再骑车上班而改乘公交，于是这辆沉淀了胡家历史的凤凰二六被他刷满了废机油，并用棉纱擦的乌亮光，虽然一段时间不骑落了些灰，可自行车保养的好坏一眼就来，胡一亭觉得自家这辆凤凰二六估计再用二十年也没问题。

    而申红霞送给自己的这辆价值一千三的捷安特崭新雪亮，自己拢共没骑过几回，这车太显眼，这年头太显眼的车往往骑不了多久就会被偷，若不是因为日报社小区有传达室里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大妈，院里住户的这些自行车早就被偷光了。

    开了山地车前后锁头，胡一亭一溜烟骑出大院，微风和细雨轻轻拍打脸颊，气温明显又借着这场秋雨降了几度，身上套的黑色短风衣是白萍上个月和童牧一起逛百货大楼时给自己买的，今天起床觉得冷才第一次穿，把领口扣紧堵住冷风，脚下一阵力，山地车在雨中湿滑的黑色柏油路上飞前行，几次刹车后，胡一亭对这车的抓地性和制动力有了信心，骑得越快了。

    对于究竟要骑去哪里，胡一亭自己心里也没数，只想信马由缰，仗着一大早体力充沛，逛到哪里是哪里，骑不动了可以叫辆出租车回家，大不了把自行车扔后备箱里。

    这时已经接近上午九点，上班早高峰已过，湖山小城，路上车不多，胡一亭沿着林**猛骑，沿林**骑车的好处是路面比较干，骑车人淋雨也少。北庙街建国路康乐路篾匠街……一路连闯好几个稀疏的红灯路口之后，胡一亭现自己骑到了湖山小城唯一一处繁华的地段，市中心商业区。

    一个急刹，胡一亭单脚搭在路牙石上，微微喘息，晨间的小雨现已转成毛毛雨，吹在脸上润湿润湿的。

    95年的湖山市中心还有没后世那么多高楼，仅十层的百货大楼新楼就能鹤立鸡群地在商业区中央伫立，大楼后面就是饮食街，几十家便宜的小吃店铺挤挤攘攘在其中，空气中的气味复杂到警犬进去都找不到北。

    胡一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骑到这里，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沿着林**骑，而林**总是通向市中心的缘故。

    他慢悠悠调转车头刚想离开，又觉得白来一趟，愈寂寞了，他抬头四顾山商城，想起顶楼上开的那几家卖电脑整机和配件的商铺，心生上楼想法。

    暑假时来过的胡一亭记得楼顶那几家店的门面很小，初期也一直只有那三四家店抱团取暖，但围绕这几家小店，已经在本地电子爱好者中形成了一个很有名气的商圈，即便店里没有的东西，也能凭着每月行厚如电话黄页本的电子产品目录进行订货。

    胡一亭花一毛钱把车寄放在大妈用细绳在人行道上围出的路边停车处，搭货梯直上六楼.

    出了电梯，他略为吃惊，当初这儿才区区三四间门店出售电子产品，这才几个月？居然多出了七八家店铺！如今，顶楼已有过十家家用电脑与相关门店开张！

    胡一亭饶有兴致地逛了一圈，新开的店面里，一家是卖游戏机的，世嘉土星索尼p1aystation游戏机任天堂gameBoy掌上游戏机小霸王学习机全都有售；

    一家是深圳那边运过来的各种杂牌音箱代理店，卖电脑音箱和成套hIFI音响；一家是配件店，门口堆着各种电脑零碎配件和机箱，小小的门面塞满货，里面空间小的呆不下人，就这么挤的情况下，还在门口摆了个小桌兼营攒机；而盗版光盘店居然短时间里新开了两家，可见赚头极好，老板远远走过都要打声招呼“兄弟来新游戏好多！《大航海时代》《仙剑奇侠传》《文明》！……连续剧要吗？《过把瘾》《一百零一次求婚》《东京爱情故事》！……别走嘛哥们，还有日本特技片！过来过来都是美女！包你满意……；一家办公用品店，主营针式打字机和验钞机，门口还贴着进口品牌复印机的代购型号价目表；其余几家都和胡一亭买过显示器的那家长城电脑业务差不多，都是攒机组装店，有的店里还挂着某品牌硬盘湖山市独家代理的牌牌。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店，市场经济真是大水漫灌无孔不入，哪里一有利润，哪里立刻挤满商家，照这么竞争下去，估计杨怀远现在生意不大好做了吧？

    胡一亭心里想着买个游戏机回去，上辈子他虽然也喜欢电玩，但工作太累时间太少，偶尔抽空踢一局实况就困得睁不开眼上床睡觉了。

    可胡一亭心里这样想，脚下却溜达到了长城电脑，想着当初买电脑时和老板聊的挺熟，便抬腿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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