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片刻，在郁金香路上往来的车辆越来越多，整个世界都开始复苏了，毛豆这个孩子在蹦跶了一阵之后，趴在我腿上睡起了回笼觉。

    我拍了拍他的肩，活活将他弄醒了，然后向他问道：”毛豆，是谁告诉你，男人和女人要睡在一起，才会生小孩的？“”你啊，是你告诉我的。“

    原本我打算让他给我背黑锅，这会儿他却将这个事情赖到了我的头上，我怎么能不上火，于是跟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你放屁，我都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才能生孩子，怎么可能教你？”

    尽管我表现的很愤怒，可毛豆根本不怕我，他扯着嗓子回道：“是你是你就是你……你那次喝多了酒，坐在门口告诉我的……我不相信，我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就说是我爸和我妈睡一起，才有我的……我还是不相信，你就发酒疯要打我，我那么害怕，后来就相信了……你都忘啦……”毛豆说着扯住我的耳朵，用吃奶的劲又吼道：“二桥，你都忘啦……”

    我被毛豆搞得一阵迷茫，可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不由得相信了，因为很多时候，我确实是一个不太正经的人，尤其是酒后，什么话都敢乱说。

    我将毛豆推到了一边，然后将手机又拿起来看了看，肖艾却没有回复，而时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了，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其实我没指望她会答应……我只是怕自己不说，会在她离开后感到深深遗憾。

    我又想到了老屋子即将要被拆迁的事情，到时候我将在这条路上颠沛流离的生活着，而身边却没有了她，我该怎么去打败那些熟悉的孤独，又将在端起酒杯时，以怎样的心情想起身在异国他乡的她？

    就在这一刻，我忽然连吃早饭的心情都丢掉了，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听信了乔野，胆大包天的给她发了这样一条信息。

    ……

    毛豆和我闹腾了一阵之后，被他爸送去学校了，于是我在阳光下能看到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心情。

    起身在郁金香路走了一个来回，已经迎来了第一个上班的高峰期，他们大多是这座城市里忙碌的体力工人，而下一拨才会轮到那些职场白领。

    可我还是在这个时间段遇到了每天必然会从郁金香路经过去公司上班的金秋，她应该是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会以如此方式工作的老板。

    她也发现了我，然后将车停在了路边，得知我也没有吃饭后，索性拉着我一起去了巷子口的小吃摊，要了两份锅贴和两杯豆浆。

    吃早饭的过程中，我有点心不在焉，金秋也没有说太多话，一直看着可能是昨天积压下来的文件。

    我忽然想起她是学法律的，便向她咨询道：“我有个朋友，她妈妈帮她在伯克利音乐学院教了三年的学费……如果这个朋友有变故不想去了，这笔学费钱还能退回来吗？”

    金秋放下了筷子，她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我，然后非常不满的回道：”你直接和我说肖艾不就完了嘛！有必要绕这样的弯子？“

    “我没想绕弯子，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赶紧告诉我吧。”

    金秋略微沉默了一下之后，向我回道：“这个要看每个学校的政策了，据我了解，一般还是可以要回部分费用的，但是具体还要看双方所签合同上面的条款……但是，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美国人是非常注重按规则办事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份遭遇意外情况也不退还学费的合同，你就不要试图和他们讲什么人情，结果只能按照合同上面的条款来执行，因为很有可能你的报名，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招生名额，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数，如果肖艾的妈妈真的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们反转的余地，那么她签的一定会是一份没有挽回余地的合同。

    我陡然感觉心中的压力更加的大了，心中不免又烦乱了起来。

    金秋似乎也被这件事情所影响，她没有再做自己的事情，而是向我问道：”肖艾她妈妈是不赞同你们在一起吗？……这个时候让肖艾出国，你们的琴行又该怎么办？很多学生可都是冲着肖艾那辉煌的获奖经历去的！“

    我叹息，然后锅贴和豆浆也不吃了，只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避开早晨正好的阳光，眯着眼睛吸了起来，可是烦恼却不能随着烟雾一起吐出……

    金秋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再给我太多意见，她吃掉了自己的早餐，然后收起文件，最后对我说道：”江桥，尽管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200万的贷款已经帮你做下来了，这可是商业贷款，你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我看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回道：”我知道。“”那我就先去上班了。“

    就在金秋转身欲离去的时候，我忽然很想听听她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她一定不会给出和乔野一样的主意，却也许是我这个阶段最需要的。于是，我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

    我稍稍酝酿之后才回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我现在很迷茫，也很没有头绪，所以我想听听第三方的意见。“”江桥，感情上的事情不要听别人的意见，因为爱不爱，有多少爱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真的爱到一定程度，即便做出并不那么理性的事情，我觉得也是人生的另一种精彩……反正，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有一万种活法，只要不触犯法律和底线，完全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去选择，去生活。“

    我在心里琢磨着……她的这番话和乔野的简单粗暴相比，似乎讲的也是同样一个道理……”好了江桥，我这边约了几个工程师和设计师，谈一谈将纺织厂改造成酒店的事情，所以真的得去公司了。“

    我在心里从来没有把金秋当做外人，再加上她刚刚对我说了那番话，于是在她第二次欲离去的时候，又喊住了她，说道：”除了和她结婚生子，没有其他办法了……这件事情，她妈妈根本没有给我们留一点余地，她就是不想我们在一起！”

    “什么？……你要和她结婚生孩子！”

    我猛吸了一口烟，然后看着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又向我走了过来，说道：“江桥，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只能给你惹来更大的麻烦，你明白吗？“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只感觉自己刚刚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以至于半晌才回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因为你负不了这个责任……听我的话，千万不要这么做。”

    原本我对奉子成婚这样的事情就不是特别有底气去做，金秋这么一说，我心中便更加觉得不妥，这无关于是否有主见，而是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何况我鼓起勇气给肖艾发的那条信息，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她的答复。我意识到肖艾也不一定赞成这样的做法。

    ……

    金秋离开后，我去了琴行，然后碰见了于馨，这是她去参加选秀节目后，在琴行教的最后一节课，我从自己的皮包里数出了8400块钱，是她这段时间的工资。

    耐心的等待了大约20分钟，于馨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在关上门前，她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我知道她对这些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们是有眷念的，可是这样的眷念在事业面前却是必须要割舍的。

    她来到我的面前，面色有些歉疚，然后低声对我说道：“江桥哥，我要去参加选秀的事情，肖艾已经和你说了吧？”

    “嗯……去吧，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参加比赛，现场需要亲友团就给我打电话，我和肖艾一定会去给你捧场的。”我说着将刚刚数好的钱递给了她。

    她却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这段时间就当是友情帮忙吧，现在琴行哪里都要花钱，尤其是招聘这块，没有高薪是很难招到高水平老师的。”

    我将钱硬塞给了她，然后转移了话题说道：”我想去你们南艺做一个专场的招聘会，你里面应该有熟人，看看能不能帮忙提供一个场地。“

    于馨想了想，回道：“我认识管理后勤的庞主任，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吧，你什么时候过去招聘？”

    “时间不能拖了，就今天下午。”

    ……

    与于馨分开后，我便去了附近的广告公司，订做了一个x型的招聘广告展架，等待拿货的过程的中，我接到了肖艾的电话，心情莫名就紧张了起来，毕竟我在早上的时候给她发了那样一条信息。我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已经动了去国外留学的念头，这种一厢情愿就会是她的负担，也会让我显得很可笑。

    接通电话后，我没有立即开口，她也一样，气氛沉默到近乎尴尬。终于，她向我问道：“你早上给我发信息了。””嗯“我应了一声，就在我以为她要说关于信息的事情时，她却在一阵沉默后，话锋一转说道：“江桥，今天下午我就会和我妈回台北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心顿时就一阵钝痛，我不知道促使她做了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不是我发的那条信息，但此刻的我真的好像丢了魂魄一样。”为什么要走的这么突然，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此刻的我是愤怒的，即便肖艾觉得我那条信息很过分，但也不能在这个触不及防的下午就回台北，且不说琴行会因为于馨和她的相继离去而陷入到巨大的危机中，就我个人的情感来说，我也一万个不能接受，我害怕这个看上去不经意的早晨，就是人生之中见她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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