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乔野的对面坐了下来，暗黄的灯光下，中式茶馆里特有的熏香味在满屋的弥散着……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我总觉得此时的乔野有些虚，他就像一个没了魂的人。．Ｍ

    我递给他一支烟，问道：“有什么事和哥们儿说，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帮。”

    乔野，半晌才回道：“这个忙你帮不上，可是我特别需要你的意见。”乔野说完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整个人更僵了，以至于点上我给他的那支烟时，手指都在颤。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恶魔给附身了，但他的意识还在，所以他特别怕，特别的怕……

    我的心中也随之涌起一阵非常不好的感觉，但是我没有追着问他，而是给了他足够的空间，让他缓过这个劲儿来。

    一支烟快要抽完，乔野终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声音低沉的向我问道：“还记得这个男人吗？”

    我拿起照片仔细辨认着，依稀有些印象，然后一个画面便快的闪过我的脑海，虽然我没有直接见过他，但是以前也见过他的照片。他就是那个当年毒驾，导致与秦苗的车撞在一起的肇事者。我记得他当年因此被判刑了两年，缓刑三年，算算应该还在观察期内。

    我有点心惊肉跳的向乔野问道：“他怎么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找到我了，开口就******跟我要５oo万。”

    我野，问道：“他有什么筹码跟你要５oo万？”

    乔野抬头，然后又低下头，用双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带着无限的痛苦回道：“他说，当年秦苗那起车祸，就是苏菡买通他去做的，他有录音证据，如果我不给他这笔钱，他就把这事儿捅到公安局去，然后和苏菡同归于尽！”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当听见乔野亲口说出，我的身体还是下意识一阵收紧，然后心里像被无数根钢针给刺了一般，因为我和苏菡是有深交的，她是第一个给了我生活希望的女人，我永远也不敢忘记，当年离开老金公司后，她将“心情咖啡”馈赠给我的恩情。

    我的潜意识里真的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许久，我才抱着一丝侥幸，以质疑的态度对乔野说道：“苏菡她离开南京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在这边认识这么一个人？……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现实。”

    乔野声音沙哑的回道：“我比谁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现在感觉自己比死了还要难受，可是那个混账东西说了，他和苏菡，是苏菡在丽江开酒吧的时候认识的，你知道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再加上他是南京人，所以苏菡在丽江碰见他，把他当半个老乡，然后和他交个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渐渐选择了相信，因为他的矛头直指苏菡，却没有指向其他人，并且知道苏菡曾经在丽江开过酒吧，多半就是真的……可是，到底需要多大的心理刺激才会让苏菡选择走这么一条极端的路呢？我的心情愈的沉重，我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真相。但这恐怕已经不是我有能力去挖掘的了……我明白这件事情的性质有多恶劣，也更明白如果一旦被揭，等待苏菡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刑罚……她彻底毁掉了秦苗的一生，秦苗不会放过她的。

    我终于开口向乔野问道：“事已至此，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乔野先是一脸迷茫，然后又拧着眉毛，痛苦却释放不出来，他就这么呆愣着……

    我点上一支烟，过了片刻，又开口对他说道：“你的痛苦是来自选择，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说吧，这件事情我愿意参与进来，因为你和秦苗或者是苏菡，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在你说完你的决定之后，我会告诉你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乔野又向我要了一支烟，抽到快一半的时候，他才避开了我的眼神，对我说道：“我想把这五百万给那个混帐，然后再去找苏菡，让她离开国内，但要把有路留下来，从此之后，一辈子再也没有瓜葛和恩怨……”

    我的目光再次刺向了乔野，但他依然选择了躲开。所以我更加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知道，这虽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决定，可是对秦苗却不公平，更是对法律的践踏。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直到他，我才沉声说道：“兄弟，我不赞同你这么想，原因你也清楚，因为你只是站在你自己的立场做了你认为对的决定……你知道这对秦苗不公平，也知道自己这么包庇着苏菡已经构成了犯罪……所以这些你自己就能想明白的道理，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想和你聊聊在这些之外的隐患……”

    乔野木讷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说道：“那个混帐是叫贺军没错吧？”

    乔野应了一声：“嗯。”

    我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果他没有撒谎，那证明苏菡在这之前一定也给过他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为什么他现在又跑来大言不惭的找你要５oo万？……他可是一个吸毒的人，人的精神一旦被毒品支配，就会变成一个无底洞……你喂不饱他的……他为什么拼着自己坐牢，也要来找你要钱……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不在这个时候把他送进牢房里，而是选择纵容，以后他将这笔钱挥霍完了，肯定会干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到时候恐怕就不单单是破财能解决的了，甚至是苏菡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他在你身上得不到的，一定会加倍逼着苏菡给吐出血来……做个最坏的打算，如果到时候波及到了有路，你要怎么办？我可以说，到时候你的钱一点都起不了作用。”

    乔野抱着自己的头，然后异常痛苦的向我问道：“那我该怎么办？……亲手把苏菡送到牢房里去吗？……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是我深爱过的女人，我们还有一个孩子，我怎么能亲手把她送进牢房里。这叫我以后怎么面对有路？……我******真的做不到！是我开了一个错误的头，最糟的后果却让我身边的两个女人去承担了……这他妈到底算什么！？……你说啊！”

    我沉吟着，心中也不禁生出许多感概，许久才回道：“就当青春被狗．日了吧。”

    ……

    我在向乔野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苏菡现在的住处，因为相对于乔野，我算是一个旁观者，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愿意保留一点怀疑的态度，而乔野已经没有了分寸，他已经彻底纷乱了。所以，我让他等着我的消息。

    现在的苏菡已经住进了乔野父母为其安排的一栋小别墅里面，并配备了一个保姆，而为我开门的也是这个保姆，她认出是我后，便主动对我说道：“苏菡她正在楼上哄有路睡觉呢，就在靠近卫生间的那个房间。”

    我说了声“谢谢”便直接向二楼跑去，在快要接近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房间里面的苏菡正在给有路讲着睡前故事。

    故事很通俗，是“格林童话”里的某一个片段，大概是说一个王子失去了他的母亲，但是他却坚强自立，最终娶了漂亮的公主，并当上了国王，从此过上了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生活。

    等她讲完后，我才再次迈开了脚步，然后站在房门口，而她也在第一时间现了我，可是她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她就好像知道我要来似的。

    她对我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之后，便替有路盖好了毛毯，然后关掉灯，轻声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她支走了保姆，与我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她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又深吸了一口，然后在手中的烟笑了笑，说道：“自从怀上有路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抽过烟了……实际上，我抽烟也就只有在丽江的那段日子……所以，现在的大部分时间我都记不得自己在丽江待过……或者也可以说，我的心里压根就不想回忆起那段自己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可是，我现在必须要面对了，对吗？”

    她说完之后，便……

    我点了点头，然后回问道：“贺军他也找过你了，是吗？……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么丧失人性的事情！”

    苏菡避开了我的眼神，直到将手中的烟全都吸完，才笑了笑对我说道：“从我认识贺军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说，要给我一个全世界所有人可见却不可触的天堂……可现在他给我的只是一片尽头的地狱……他以爱的名义，毁了秦苗也毁了我……可是，至始至终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是被动的。”

    苏菡这句话的信息量非常大，但也让我一丝希望，我再次开口向她问道：“你和这个贺军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苏菡摇了摇头，回道：“这些很细节的东西你就不要问了……但当年他开车撞了秦苗确实是为了我，但却不是我指使他的，他是一个极端到让人害怕，更无法控制的人……他说，他爱我，他愿意为我做一切，所以为了能让我回到乔野的身边，他就对秦苗下了手。”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要到乔野那里说这一切都是你指使他去做的，然后开口就和乔野要５oo万。”

    “因为随着秦苗调查的越来越深入，他就开始慌了……所以他选择了赌一把，赌乔野对我的爱，然后从他那里骗到钱……在去找乔野之前，他来找过我，说是如果能从乔野那里弄到这笔钱，就带着我远走高飞。如果我不跟他走，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说的所有人中，包括有路。”

    苏菡的话让我半信半疑，于是我又问道：“他说，他有你们之间的录音，可以证明是你买通他去做的。”

    苏菡的精神已经要崩溃，那已经快要燃完的烟蒂在她的手指间不停的抖动着，而真正在颤的是她的手指。她终于咬着牙，说道：“那是他要挟我录的，如果我不录，他就让我和有路不得好死……我真的特别怕他，他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苏菡的控诉，让我感到越来越窒息。我毕竟不是警察，我只能站在情感的角度去弄清楚真相，我带着最后的疑惑，问道：“你说，他当年是为了让你回到乔野身边，才策划了这起车祸……现在，你眼如愿以偿了，为什么他又来了这么一出？这在逻辑上似乎说不通。”

    “不要和一个吸毒的人讲逻辑。也许，当初他真是这么想的，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没有了吸毒的毒资，所谓对爱情的追逐和成全与毒瘾作时的痛苦相比，恐怕连屁都算不上吧！……他现在需要的只是钱，然后连带着毁了我的一辈子。”

    苏菡的话不能说是让真相大白，但却让我一个因为毒品而彻底扭曲的人格，我的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以至于连点上烟缓解一下的本能都忘记了。

    过了许久，我再次问道：“为什么当初没有想着揭他？”

    苏菡，眼神中充满了懊悔，许久之后才回道：“……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中，我总是借酒消愁。遇见他的那个夜晚，我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中和他生了关系……在那件事情生之后，我想过举报他，他骂我是婊．子，无情无义……并威胁说，如果我敢举报，就把我们生关系的照片给乔野我永远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你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乔野，所以我就选择了隐忍　。”

    说到这里，苏菡停了下来，她又手指颤抖的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然后点上。快要吸完的时候，再次开口对我说道：“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我被自己心中的贪念所支配了，再加上乔野父母和秦苗的咄咄相逼，终于让我的心态失衡了，所以我就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恶魔，心安理得的去享受着贺军犯罪后为我带来的成果……你可以想象，如果我把贺军给举报了，虽然秦苗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但也是因我而起，乔野还是会恨上我的，更加会恨我惹上了这么一个男人，还弄脏了自己！……那我和他依然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是这个道理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的内心很难过，因为我又一次贪念和**是怎么将一个好人变坏的，而在这段故事里，真正掌握人性的恰恰是这个基本没露过面的贺军……所以他才能将苏菡和乔野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不是我介入的话，乔野也许真的会将那５oo万给他。

    这个时候，苏菡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按下了报警号码……在拨出去之前，她哽咽着对我说道：“江桥，虽然我不相信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事到如今，我也算是被报应了，我现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按住这团罪恶的火焰……所以，我现在就打电话举报贺军的恶行。如果贺军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他的，我也拿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就算能证明清白，我也犯有包庇罪。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再去抚养有路了……所以，请你帮个忙，在警察来之前，你先把有路给带走，然后托付给秦苗……也许，上天真的是公平的，我欠秦苗一个孩子，就要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模糊了苏菡的眼眸，但是她的语气却愈的平静，她再次对我说道：“你一定要告诉秦苗，让她对有路好一点……还有，千万不要告诉有路，有我这么一个妈妈。他年纪还小，只要你们都不说，他会渐渐忘记的……他会的，他一定会忘记的……如果，我能侥幸逃过这一劫，我一定会离开中国，永远不再打扰他们，自己怎么过一生，都可以……”

    “嗯，你的话，我一定会替你带到的。”

    苏菡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刚刚按的那个号码给拨了出去。

    ……

    下一刻，我从房间里抱走了正在熟睡的有路，然后又一个电话打给了秦苗。而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漩涡中，我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需要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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