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欢呼声中，第二枚天火雷又被装上投石机，一声令下之后，高高飞了出去。

    不一会儿，远方再度传来了一声轻轻的轰鸣声，地平线上还未散尽的烟尘又一次飞扬起来，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巨浪。

    在半个时辰之内，投石机总共抛射出去十二枚天火雷，期间停下来休息过一炷香时间，对投石机受力最重的部件进行过更换，而艹纵天火雷的爆炎宗长老也因为神魂消耗太大，重新替换了一名。

    直到十二枚天火雷都抛射出去之后，从关宁堡内部又传来了一声尖尖细细的声响，显然是在告诉修炼者和凡人，今天的天火雷已经抛射完毕。

    关宁堡又恢复了平时的忙碌景象，修炼者从洞穴中进进出出，凡人士兵也开始了繁重的艹练。

    两名修炼者一左一右，飞上小舢板，伊阳华连忙迎了上去，摸出一块腰牌，其中一名修炼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骷髅头，将腰牌往骷髅头口中一插，骷髅头黑洞洞的左眼中立刻燃起了一点赤红色的火焰，两名修炼者这才点了点头，道：

    “十二号码头，可以停泊了。”

    在两人的指引下，小舢板朝关宁堡飞去。

    在远离天晋国一面的半山腰上，修筑着十几个大型洞穴，小舢板直接飞进了其中一个洞穴，底下有人用手臂粗细的缆绳缠住了小舢板，将小舢板用力往地上拉去，稳稳停靠在洞穴中。

    其中一名修炼者从怀中摸出了两块小小的令牌，递给了巫野和袁平，道：

    “这两块临时令牌，你们先用着，等见到了问心殿的执事，再换取正式令牌！”

    巫野将令牌接了过来，冷不防从令牌中闪出一道光芒，就像是一枚锋利无比的小针，一下子把他的指尖刺破，一滴鲜血沉入令牌之中，渐渐扩散开来，给令牌涂上了一层血色。

    巫野知道这是令牌在认主，吸收了他的鲜血之后，这块令牌就只属于他一个人，旁人若是想要抢了他的令牌混进来，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其余人等早就经过这一重手续，倒也不以为意，在伊阳华和莫无极的带领下，众人径直向洞穴深处走去，转了两道弯之后，就看到一扇刻满了灵符的铁门。

    伊阳华将自己的令牌插到铁门旁边的一个窟窿中，铁门上的灵符顿时闪闪发光起来。

    伊阳华看似毫无次序地在发光符文上按了几下，铁门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

    众人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刺耳至极的喧闹声。

    穿过铁门，又是一条长达四五十米的甬道，甬道尽头却是一片光明，当巫野走到甬道尽头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巨山内部的半空中！

    在他面前，整座巨山都被掏空了，里面是一片硕大无朋的空洞，而沿着山体内部的洞壁上，则是一圈一圈，总共挖出了上百圈的洞窟，无数修士就在巨大的空洞中起起落落，就像是一处忙碌的市场。

    见到众人出现，一名修士艹纵着一台巨大的飞轮降落在众人面前，笑问道：

    “诸位道友，要去什么地方？”

    这台飞轮和天元宗的飞轮倒是有几分相似，看来这炼制飞轮之术，在修炼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伊阳华道：

    “我们要去问心阁，莫道友，你没什么意见吧？”

    莫无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好嘞！”

    修士载上了众人，飞轮越升越高，很快就停靠在了巨大空洞的最高一层。

    因为巨山是下大上小的尖锥，所以最高一层的空间也是最小的，不过这里没什么修士，倒是够清净。

    巫野低头看去，千万修士已经在他脚下，也变成了一群渺小的蚂蚁。

    飞轮在一处洞窟前无声无息地停下，众人向洞窟中前行了二十多丈，便来到了一处气度森严的大殿，上百名修士正在大殿中忙忙碌碌，其中有好几名金丹修士。

    “聂执事，我们把袁大师请回来了。”

    伊阳华来到一名两鬓飞白的华服老者面前，毕恭毕敬地说。

    这位聂执事的修为已经达到了金丹高阶，目光轻轻一扫，就传来了有若雷霆般的压力，只一眼就把巫野瞪得满头大汗，大呼吃不消，而他脑海中的马伯光更是怪叫连连：

    “竟然是他，聂天德？”

    巫野心中一动，暗暗问道：“老马，你认识他？”

    “是啊，一百多年前，这个聂天德已经是阴符宗的真传弟子，我还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贴身小厮，那时候的他不过是凝罡期中阶的修为，没想到一百多年之后，他已经修炼到了金丹高阶，还当上了问心殿的执事！”马伯光不胜唏嘘地说道。

    问心殿可是名义上荆楚国修炼界的最高组织，负责协调，联合和管理荆楚国修炼界的所有宗派，问心殿的执事，不消说都是权势滔天之辈，不过手段也要够狠够硬，才能镇得住这些桀骜不驯的邪道凶人！

    “辛苦诸位了。”

    聂天德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是在莫无极脸上特别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莫无极哪里吃得消被一名金丹高阶修士如此注视，一咬牙，道：“聂执事，晚辈是血莲宗莫无极，原本奉了家师红袍老祖之命，想要将袁大师请回血莲宗总坛休养，既然有了问心殿的命令，晚辈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万一回去之后，家师问起我来，为什么袁大师没有跟我回去，不知道我又该如何回答？”

    聂天德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

    “红袍老祖的弟子是吧，很简单，回去之后，若是你家红袍老祖有什么不满，就让他直接来找本执事，本执事自然会给他一个说法！”

    莫无极一时语塞，憋了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聂天德再也顾不上理会他，转向袁平，微笑道：

    “袁大师，好久不见，若非形势所迫，本执事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将袁大师请来，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吧？”

    袁平无可奈何地拱了拱手，道：

    “多谢聂执事关心，一路上倒是还算顺利，只是我原本还种植着好多草药，这下可都半途而废了，还请聂执事在关宁堡附近再帮我开辟一片灵田，我也好将各大宗派需要的草药，尽快培植出来。”

    “哈哈哈哈，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不过这几天战火纷飞，外面实在不安全！刚才那阵子翻天印，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若是有一星半点溅射到袁大师身上，那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样，我先安排地方，让袁大师住下，等过几天局面稳定一些，我再安排人手，在军营后方帮袁大师开垦出一片灵田！这里不是水系灵脉所在，想要大规模种植灵稻怕是不行，不过多弄一点水系晶石，开辟一处小小的灵田，小规模地种植一些草药，还是可以的，非常时期，袁大师就克服一下吧？”

    话音未落，洞窟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聂执事，不好了！”

    聂天德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刚才他一直笑眯眯的时候，一身气势就已经足够惊人，脸色沉下来时，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杀气更是令巫野喘不过气来。

    聂天德回头喝骂了一句：“什么事大惊小怪？”

    “聂执事，您，您自己看吧！”一名修士结结巴巴地说，指了指半空中。

    在大殿四周的洞壁上，镶嵌着无数颗闪闪发亮的水晶，一开始巫野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很快，随着灵力的灌注，所有水晶都变得越来越亮，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幅幅千姿百态的图像，赫然都是关宁堡外的画面。

    就好像是整座巨山一下子变得通透无比，可以一眼望到外面一样！

    却见半空中的乌云里，有三个小小的光点正在闪耀，不一时就变成了三枚方方正正的金印，朝着关宁堡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赫然是三枚翻天印！

    “怎么可能？”

    聂天德愕然，所有修士都乱作一团。

    突如其来的翻天印轰击显然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料，当三枚翻天印钻出云层时，仓促之间聚集起来的攻击显然比刚才稀疏了不少，在凌空打爆了两枚翻天印之后，终于是没能阻止第三枚翻天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关宁堡的护罩上！

    “轰！”

    就像是惊天动地的大地震，大殿中所有修士都被撞得东倒西歪，巫野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在洞壁上，洞穴上空的小石子一个劲儿往下落。

    而关宁堡后方的军营，更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轰得乱作一团，几十万大军一起搔动起来！

    不一时，第二轮翻天印又一次轰了下来，同样是三枚翻天印，几乎同一时间钻出云层。

    “把驱动护盾的符阵级数升到极限，不管消耗多少晶石都无所谓，让所有擅长远距离攻击的修士都到洞口去防御翻天印，再让凡人士兵做好战斗准备——天晋国修士一定是在平时就偷偷积攒翻天印，又在暗中打造了三台巨型投石机，今天一股脑儿轰下来，一定还有后手，等到这一轮翻天印轰炸结束，一定就是敌人大军出动的时候！”

    聂天德临危不乱，一道道命令流水发下，想了想，又对身边的一名修士道：

    “把所有侦查灵雀都放出去，我要看到天晋国那一边究竟是什么动静！”

    那名年轻修士迟疑道：“可是，天晋国的空中优势非常明显，咱们的侦查灵雀一旦越过国境，很容易就被天晋国在空中猎杀，咱们的侦查灵雀已经不多了……”

    “顾不了这么许多了，快去！”聂天德低吼起来。

    年轻修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急匆匆地离去。

    第二轮翻天印又一次重重砸在关宁堡上空，不过这一次，大约是灵力护罩的防御等级升到了最高的缘故，晃动并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的荆楚国修士，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洞口，将五光十色的各种法宝劈头盖脑朝半空中轰去，把三枚翻天印都轰了个粉碎。

    而这时候，在水晶墙壁的角落里，也出现了二十多幅小小的画面，想来就是通过侦查灵雀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二十多只侦查灵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有时候还能通过他们的视角，看到其他侦查灵雀的模样，这是一种铸造成了麻雀模样的法宝，轻盈的金属骨架上覆盖着华丽的羽毛，翅膀伸展开来足足有两丈多长。

    二十多头侦查灵雀在半空中飞行片刻，很快就分散开去，将方圆百里之内的战场尽收眼底。

    透过侦查灵雀的眼睛，巫野看到，在天晋国那一边，也有一座被挖出了无数个洞穴的巨山，巨山脚下竖立着三座巨型投石机，正在不停地抛射着翻天印。

    而在巨型投石机前方，却是足足上万辆符晶战车！

    上万辆符晶战车组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严密阵型，两万多匹战马全都穿戴着蒙住双眼的铁甲，在寂静无声中，散发出凛冽的力量，就像是一片凝固起来的钢铁海洋，一旦解冻，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抵挡住惊涛骇浪的力量！

    在上万辆符晶战车后面，跟着的是五六万名身穿红色战甲的轻装步兵，一面火红色的战旗在步兵中间迎风招展，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天晋国五大营之一，朱雀营！”

    随着战鼓擂起，上万辆符晶战车开始缓缓前进，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接近了国境线，五万多名轻装步兵紧随其后，龟缩在符晶战车后面，亦步亦趋地前进。

    而在翻天印持续不断的轰击之下，荆楚国这一边根本无法做出有效反应，凡人士兵的士气再怎么高昂，也不可能在翻天印的溅射攻击之下集结出战斗阵型，只能无比绝望地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侦查灵雀却是已经被天晋国的飞天宗修士发现了。

    二十多名飞天宗修士扇动着金属翅膀扑了上来，撒开一张张弥天大网，很快就把大多数侦查灵雀都一网打尽，只有几头位置靠后的侦查灵雀，才惊慌失措地逃回了荆楚国这一边。

    艹纵侦查灵雀的修士再也不敢把他们放过去，只好让侦查灵雀在关宁堡上空不断盘旋，侦查范围大大减小。

    翻天印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以此为掩护，天晋国的钢铁洪流已经越过了国境，在荆楚国的大地上纵横驰骋，而在这股钢铁洪流上空，也凝结起了一层淡淡的红雾。

    那是血域！

    这片血域，可是比巫野在九泉荒原上曾经看到过的那一片由野人凝结起来的血域，要浓烈得多。

    在血域的笼罩下，天晋国的符晶战车军团都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人影。

    可以想见，任何法宝一旦没入到这一片血域中，攻击力一定会大打折扣，而荆楚国修士一旦被血域沾上，修为也会一落千丈！

    一名凡人战士，无疑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可是上万名团结一心的凡人战士，在血域的加持下，也未必没有战翻修炼者的可能！

    翻天印的攻击渐渐平息。

    一方面大概是所有库存的翻天印都消耗殆尽，另一方面，天晋国的钢铁洪流距离关宁堡也近在咫尺，一不留神，翻天印很有可能攻击到自己人。

    虽然翻天印的轰炸已经结束，不过被炸得焦头烂额的荆楚国凡人战士，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过来的。

    对荆楚国修士来说，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将修炼者宝贵的生命，投入到血域之中，和天晋国的钢铁洪流展开近距离的绞杀。

    要在如此浓烈的血域中，将上万辆符晶战车和五万多名轻装步兵都消灭，荆楚国至少都要付出好几千名修士的代价。

    这样的交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聂天德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长长吐了一口气，轻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用‘那个’吧！”

    在聂天德的命令下，从刚才推出巨型投石机的山洞中，又推出了二十多台中型投石机。

    “嗖！”

    “嗖嗖！”

    二十多个黑乎乎的瓦罐，被投掷到了天晋国的钢铁洪流中。

    很快，在血域中出现了一片黄色的烟雾，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慢慢连接到一起，笼罩住了所有天晋国的凡人士兵。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势不可挡，一往直前的天晋国钢铁洪流，居然在这片黄色烟雾的笼罩下，发生了动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到最后彻底停止了前进！

    荆楚国修士还在源源不断地抛射着瓦罐，黄色烟雾越来越浓郁，透过烟雾，隐约可以看到，不少天晋国士兵都跪在地上，卡着喉咙，用力咳嗽着，一副无比痛苦的模样，还有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四肢抽搐，就连战马都跪倒在地，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

    “毒雾！”

    巫野脑海里，猛地蹦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