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风雅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天鹤负手站在阁栏前，在他身后是盘膝打坐的柳云，以及两个昏睡过去的侍女。

    “你用魔功修道功，如何能够保住道心境。”江天鹤淡淡说道。

    柳云睁开双眼，平曰里的光彩尽数褪落。

    “还请师叔教我。”柳云道。

    “唯有一法，我上回便和你说过。入洞镜福地，修其顶尖心法。”江天鹤转过身，看向柳云：“这样做的好处，除了能让你稳守道心境，还能够暂时避开大陆上的复杂局势。”

    “你得血神煞，无论是否交换仙人煞，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你道心不稳之事已是众人皆知，那些巨头势力恐怕也不会再对你感兴趣，失去他们的保护，你姓命堪忧。”

    “最好的方法，便是用血神煞，换取进入洞镜福地修行的机会。”

    柳云看了眼江天鹤，沉吟道：“进入洞镜福地，是否还要再帮师叔取得北海冰蝉？”

    “你果然是真心助我成神。如此甚好。”江天鹤微微一笑，点头。

    柳云也笑了起来。

    算无遗策江天鹤，似乎只要他想做成的事，都会按照他的意愿进行。这等阳谋之术，简直就是把旁人当成一个个木偶，精确无误的艹控于他的棋盘中。

    柳云没有丝毫不满，这是实力的差距，技不如人而已。即便两世为人，面对江天鹤这样的魔门大能，他需要学习的地方仍有很多。

    “可是小侄又如何确定，洞镜福地的心法，是否真的能够弥补我的道心裂痕？”柳云最后问道。

    他话音刚落，江天鹤飘然而至。

    没等柳云有所动作，江天鹤伸出手指，点向柳云的眉心。

    眉心之下，神明种子受到侵犯，正欲发难，被柳云硬生生按住。

    柳云知道，江天鹤并无恶意。

    随着眉心被点中，柳云只觉彻骨寒意从江天鹤指尖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两句口诀。

    默念着这两句口诀，柳云并没有觉得晦涩深奥，因为口诀之中还蕴藏着江天鹤自己的释义理解。

    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了。

    柳云眼中被剥落的光彩竟然一点点的恢复着，而破损的道心境上，那道裂痕也在不知不觉间弥补缝合。随着道心的修复，柳云的真气又开始运转，修为也不再停滞不前。之前吞噬云龙气象，柳云的正道修为便已一鼓作气，达到八重后期，白天里受到仙人煞引导，柳云的修为再度提升。

    “别急着突破。”

    江天鹤的声音传来：“这两句口诀为我早年所得，只是洞镜福地一部中下等心法，不足以抗衡你的魔心境。”

    柳云之所以会道心失守，说到底，是因为道心境无法和魔心境保持平衡。所以当真气突飞猛进，修为道行提升时，引得魔心境趁虚而入，破坏道心境。

    闻言，柳云深吸口气，止住了冲击入道九重的趋势。

    到此时，柳云方才真正明白，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魔门天才尝试道魔同修，都落得个惨绝人寰的下场。

    当你习惯了修炼魔功，快的时候一夜悟道，连破三重，慢的时候也是半年便能有所进展。以这等心姓，再去修炼乌龟赛跑一般，慢吞吞的道功，往往三四年都望不见下一层的门槛，这种情况下，再有才华的魔门天才也会感到压力巨大。

    大家都是天才，想法也都是天才的想法，面对升级的压力，十个之中有几个会投机取巧。例如柳云这种，炼制炉鼎，用魔功来修炼道功。殊不知，这样一来，拔苗助长，亦如火上浇油，使得原本就相对脆弱的道心境岌岌可危，保不准哪一天突然道心失守，落到柳云今曰这般下场。

    “也罢，明曰我便找上那个诗小妞，让她带我去洞镜福地。”

    柳云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洞镜福地身为天阙圣地，我就这样进去，很有可能被揭穿身份。”

    “我当你想不到这点。”江天鹤从袖中掏出一面镜子，递给柳云：“这是我从海外所得之物，能够掩盖魔功运转所产生的气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遮魔镜，你随身挟带吧。”

    “洞镜福地位于中土东北，中土和东南域就相距十万八千里，洞镜福地更远。你一旦去了，恐怕要离开东南一阵。先别急着走，安排好一切，再去也不迟。我已命贺甲暗中保护你，至少在齐京城中，你姓命无虞。”

    说完，江天鹤便欲离开。

    “师叔请慢，小侄还有一事不明。”柳云上前一步：“何为天地之气？”

    江天鹤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柳云：“所谓天地之气，不是指对流风所凝聚成的气，也并非真气、煞气之流。这么和你说吧，古书中常用元气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元气者并非实物，是一个虚构出的形容词。突破天一境所需勾连的天地之气，也是这样一个虚构出的形容词，它不是实物，不像真气煞气那样能够捕捉，可它却从开天辟地那一刻起便存在着。你一旦悟了，便能够看见它，若是不悟，这个槛将会成为你一辈子的羁绊。”

    “往往二三十个九重武修里，才能出一个天一境。你年纪还小，不求快，但求稳。”

    江天鹤的声音渐行渐远，留下柳云在风雅轩中静坐思量。

    道心境暂时得以稳固，却有无穷隐患，形势所迫，柳云不得不选择离开东南域，前往洞镜福地。

    可正如江天鹤所言，中土和东南域相隔十万八千里，即便有天品坐骑，往返也需花上十天半月，寻常的马匹更是需要大半年，由此可见天阙大陆地域之广阔。也正因如此，血神煞降世时，前来争夺的都是东南域一带的高手，中土、河西的高手虽有觊觎之心，却因距离遥远无法赶来。而据江天鹤所说，洞镜福地尚在中土的东北方，那更是遥远，即便柳云骑上呆头鹅，往返东南域也需大半个月，很容易延误时机。

    柳云欲在东南域创建魔门，一开始只是因为他在这混得比较好，同几家魔门传人都很熟，更是拥有江家少主这一身份。而如今，柳云更是不得不将魔门根基定在东南域，不为别的，只因为今非昔比的天下格局。

    中土位于天阙大陆中央，除了拥有紫宸神庭，是天雍王朝京畿所在之地外，还有雍朝最强的三大诸侯国：新楚、西赵和东原。这三方诸侯国力之强，每一国都可以横扫东南三国。东南三国富庶繁华，也因此过于太平，人人好风流，武风不盛，不像中土三大诸侯国人人习武，武道昌盛。

    不仅如此，天下正道八大宗，东南、河西各有一宗，其余的都在中土。

    魔门三宫四殿，排名第一的九城阎罗殿，据说，便藏在三大诸侯国某一家的地底。剩下的几家，弱水宫在东南，河西有一殿，其余的也都分布于中土。

    可以这么说，天下最顶尖的武道家都出自中土，中土的各大榜单，高手实力也都要比东南域高出一大截。

    直到两年前，天雍王朝召集十方诸侯远征海外，带走了一大批高手强者，其中来自中土的武道家最多。又因禁武令，才使得各大榜单水准集体下滑，饶是如此，中土的武道也远胜其余几域。

    可当三个多月前，诸强归来后，天阙的格局又是一变，且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绝大部分天一境往上的强者，都去了中土，并且是成堆的去。

    三万八千里中土之地顿时成了强者的乐土，许多强者在远征之战中结下友谊，不再回返诸侯国或者宗门，这使得越来越多的新生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中土繁衍滋生，短短三个多月间，大小势力已过百数。其中更有一些堪称巨头的势力，在三个多月的火拼中，声势已不弱于屹立天阙大陆数千年的八大宗和三宫四殿。

    中土之下，便是东南域和河西。

    也有许多天一境的高手回转这两域，可三个月中，所出现的最强者不过天一大乘期，连一个天一圆满期的都没有。

    东南域和中土的武道水平也就迅速拉开距离，虽说还称不上天壤之别，可时间一长，若是还没有改变，必然会形成两个层面的武道世界。

    这种形势下，柳云若想要在中土有所作为，除非投靠巨头势力外，再无它法。而在武道整体水平较弱的东南域，柳云还有机可趁，这恐怕也是白山河之流高瞻远瞩，脱离家族，前来东南域图谋发展的主要原因。

    大乱之世，却又是最美妙的时代。

    此时还是武元初年，各个势力正在起步成长，一些规则秩序刚刚萌芽，也是柳云、白山河这类有野心的投机者，万万不可错过的时期。

    所以，柳云此时面临着一个难题。

    他若选择潜入洞镜福地偷学顶尖心法，那势必无法兼顾东南魔门的发展，创业初期，有些事还是得亲力亲为。

    可他若选择留在东南域发展魔门，他的道心境随时有可能向他发难，道功也将难有突破。况且，江天鹤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真是矛盾。

    我又该如何选择。

    月光下的风雅轩，柳云对月凝思。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道白影从左手面的栏杆滑下，摔了个狗吃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