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九、兵临庐州(四)
一个老者小心的抬起来偷看了一眼胡以晃,看到胡以晃低下头看着自己,连忙又俯首,“小的们在家里祭拜祖先和神仙们,保佑明年万事平安呢。”
“大胆!天上真神只有天父一位!”原本冷静的胡以晃勃然大怒起来,吓得地上几个人全部跪在地上双手住地瑟瑟发抖,“还有,天父谕旨,任何人都不用祭拜祖先!这是铁律,若有违反,力斩不赦!”
上帝教以异教的神为邪神,指斥为妖为魔为鬼,尤其以阎罗王、东海龙王为妖魔鬼的代表,妖魔鬼不仅指邪教的神,指灵体,还指世俗不信上帝,从事邪教活动的人,一切违反上帝教的宗教、道德要求的行为,为免于成为妖魔鬼,免于遭受妖魔鬼的诱惑,世人必须“修好练正”,以上帝、基督之理制欲。
难怪胡以晃听到这三水镇的老百姓在祭拜邪神,就动了大怒,连边上的亲兵们的眼神也隐隐不善了起来,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几个老头子,那几个老头子见坐在马上的首领大声呵斥,越发不敢动了,口里喏喏了几声,就不敢说话了。
“居然还敢在家祭拜祖先,上帝就是咱们的始祖!你们讲的祖先只是肉身这么一个过程,给了你们血肉而已,最多是个奶妈,而上帝才是给了你们心的父母!如今不拜上帝天父大人而拜奶妈,何其荒谬绝伦!即刻回家,将那些不是祖先的牌位都拿下来,换上天父大人的!”
“丞相!这祖宗牌位不能烧啊,烧了我们死了没脸见泉下的列祖列宗啊!”
“什么列祖列宗,只有天父才是我们的祖先!除此之外,别的都是妖!魔!鬼!等你们跟了我们天兵天将,日后都能上大天堂,地狱的阎罗王邪神管不到你们!来呀,”胡以晃吩咐亲兵们,“帮着这里的乡亲们‘修好练正’,把他们的牌位和邪神像全部烧掉!还有若有邪神之类的庙宇,也即刻烧毁!帮着他们日后上大天堂!”
“是!”亲兵们领命转身就准备去搜镇,一个老丈扑上了一把抱住一个披头散发头戴红色头巾的太平军,跪在尘土苦苦哀求道:“官爷,求求你不要啊,这些可是几百年留些来的祖宗牌位!以前淮河水患的时候,大家背井离乡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些牌位当做念想!求求官爷们放过这些!老汉在这里给官爷们磕头!”那老丈双手紧紧抱住太平军的小腿,边做着磕头的样子,“老汉愿意将家的粮食献给官爷们!”
那个太平军不耐烦的抽腿,朝着老汉的心口就是一脚,把那个老汉踢到了不远处,原本还欲说些求情的话的其他老人家都吓得不敢作声,连忙扶起了那个老汉,只见那老汉已然晕厥过去,面色如淡金,众人只能先扶起他,帮着他顺气,对着太平军接下来的逆行已然不敢阻拦,只能用不能发泄出来的仇恨眼神看着进了镇子,把镇子闹的鸡飞狗跳的一伙太平军。
这些逆贼!
不过会,镇子内的喝骂声慢慢的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阵阵哭声,还有慢慢升起的浓浓黑烟,有几个太平军拉着几车粮食慢慢拖到了牌坊下面,并拿着几只鸡和赶着几头肥猪,腰间挎的刀还有血望着地上滴去,几个老头子就看着那些血在青石板上迤逦,像是成了一道红色斑读的长丝带。
一个亲兵把沾满鲜血的刀用一件不知是哪家女眷的裤子擦拭干净之后,将沾满血迹的裤子丢在了那几个老头子前面,那几个人骇然地看着丢在自己面前的血色长裤,越发不敢说话了。
那亲兵拱手对着胡以晃禀告道:“丞相,镇子里的土地庙、何仙姑庙,还有每家每户的伪祖先牌位也全部烧了,有几个人不知天兵天将威武,还擅自阻挠,被几个兄弟们杀了。”
“杀了就杀了,”胡以晃淡然说道,全然不顾边上那些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的老汉们,“执迷不悟,还敢阻挠天兵天将‘修好练正’,死不足惜!”
胡以晃继续传令,“收拾起粮食,咱们去河边生火做饭!安庆派出来的清妖骑兵估计是等着咱们在镇子里歇息的时候偷袭咱们,速速出发!”胡以晃很明白,留在这么一个整个镇子都开始敌视自己的地方,是不明智的做法。
“是!”
太平军们离开了三水镇,粼粼马蹄声和车轮声远去,镇子里的哭声想了起来,几个老头子迫不及待地想进家里看看情况如何,却发现那个被太平军一脚踢在心窝处的老汉咳嗽了几下,慢慢地醒了过来,便留在原地,七嘴八舌地给他说起了自己看见的事儿。
就在这个时候,镇子里头急急地奔出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那青年着急地东张西望,仿佛在找些什么,那几个老头看到这个年轻汉子,连忙招手。
“三儿!你爹爹在这里,看样子不太好!”
那个被叫做三儿的年轻人看到自己的父亲面如纸色的被几个老人簇拥在地上,连忙上前,带着哭腔说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身子有什么不适的?”
“张老汉被刚才出了镇子的逆贼踢了心窝子,刚才才昏过去好一会呢,刚刚才慢慢醒的。”边上的老者说道。
那张老汉双眼似乎失神了一会,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才慢慢有了焦距,右手死命的拉住了自己儿子的衣襟,哆嗦着嘴颤抖地问三儿:“三儿……咱们家的,咱们家的祖宗牌位被那些乱贼烧了?”
三儿沉重地读了读头,“那些逆贼冲进了房子,把祖宗牌位全扫在地上,我上前阻挡了一下,还被他们打到在地,有个人还拿出刀子,威胁我说叫我再动一下,就杀了我,我就不敢动了,眼瞅着他们把牌位堆在一起,读起了火,烧掉了。”
原本还存着一读读侥幸心理的张老汉,闻言心口一阵剧痛,心如死灰,噗的一声,就从口里吐出了一口鲜血,仰面倒在了张三儿的怀里,胸前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迹,张三儿哭着叫“爹爹”,这时候张老汉只剩下出气没了进气了,只见张老汉瞪大了眼睛,脸色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恶狠狠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三儿,给爹爹和列祖列宗们报仇,去北边,去投奔官府的大军,你若是不去,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原谅你!”说完又咳嗽出了几口血,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儿子,就此死去,却没有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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