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修斯的话让狄奥多的右眼不自然的跳了一下，随即有意无意的把目光避开对方的注视————至少现在，他还不打算让别人知晓罗马诸神的秘密。即便是眼前这位活了数百年，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一些苗头的老先知。

    狄奥多不清楚马尔修斯这个所谓“先知”的身份究竟代表了什么，真的仅仅是为了等候预言，并且奉前一代的阿拉贡的命令保护光辉十字？不，应该不仅仅是这样，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按照马尔修斯所透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话语，狄奥多大概能猜到，在数百年前，那个神圣潘德帝国刚刚建立的时候，这位老先知的身份一定贵不可言，并且和当时帝国的皇帝与重臣们都很熟知。是什么让他选择了离开？

    “长久的岁月让我变得喜爱回忆了。”马尔修斯笑了笑，拄着手杖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老人无趣的回忆罢了，您不用在意！”

    “不，事实上我很想知道。”狄奥多摆摆手，微笑着说道：“您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那位人皇阿拉贡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知道一些，有关于他的事情——也许可以给我很多警示。”

    “那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马尔修斯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一个既不欢快，也没什么值得悲伤的故事，但却令人难忘。”

    “事实上，就我所知道的阿拉贡，除了他伟大到难以让人接受的梦想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具备了一位伟大领袖所应有的气质！”马尔修斯好像是在抱怨一样，颇有些玩笑的瞪了瞪眼睛：“好色、粗鲁、总是随着姓子做事，很少会去想一想后果是什么，而且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

    “但就是这个人，成为了所有骑士们效忠的对象。就是这个人，带领着他的骑士们，为人类夺回了应有的尊严，分裂的城邦，也因此走向了统一。”马尔修斯缓缓叹息着：“或许您很难相信，这个粗鲁的男人，对于人类而言，比世上所有的智者都更伟大——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神！”

    “我可以理解。”狄奥多平静的点点头：“他为人类赢回了尊严，打败了敌人，统一了人类世界，帝国由他而开始。”

    “不不不，仅仅是这些还称不上伟大。”马尔修斯摇摇头：“在阿拉贡的时代，那时候的人们对于诺多精灵的愤恨，仅仅次于如今对兽人的态度——那是一种得不到尊重的愤恨。而矮人们的孤傲和顽固，更是让人类感觉不到自己的尊严！”

    “阿拉贡用战争宣告了人类的读力与强大，但却没有一次是滥杀无辜，他带领当时的城邦联军和诺多精灵进行了三次战役，输了一次赢了两次。”马尔修斯说道：“但是战争却没有让双方增加更多的仇恨。诺多精灵看到了人类的成长，而骑士们则被阿拉贡的仁慈和勇气折服。这才是他的力量！”

    “所以，他才被尊为人皇。”狄奥多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着：“胜而不灭之，制霸而不辱。没有征服，却征服了所有人。”

    “真是精妙的解答！”马尔修斯略有些惊愕的看着狄奥多：“这是您自己的理解？或许我还是没能真正了解您！”

    “不，这是另一位……杰出的领袖所说的话。”狄奥多略有些尴尬的解释着：“我只是引用了一下而已，不是什么自创的。”

    “不过，说了这么久，您好像还没有告诉我，那位阿拉贡的姓氏究竟是什么呢。”狄奥多决定转移一下话题：“马尔修斯阁下？”

    “阿拉贡的姓氏？”马尔修斯皱了皱眉头：“说实在的，我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他很少提起这个。事实上就连阿拉贡这个名字，都是别人给他起的，因为他总是鲁莽而且急躁（‘阿拉贡’原本的意思就是‘急躁的’），也很少会有人过问他的名字是什么，他自己也喜欢用阿拉贡这个名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里欧’？”马尔修斯苦恼的挠挠头：“不对不对，不应该拆开来念的，应该把两个音合在一起才对，究竟是什么呢？”

    苦恼的马尔修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在城堡的花园里慢慢踱着步。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狄奥多早就已经悄悄的离开了，只剩下老人自己还在那里慢慢琢磨着，苦思冥想，却总是记不起来那个曾经熟悉的姓氏。

    漫步走过小花园，空荡荡的城堡让狄奥多稍微有点儿伤感——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呆过太长时间，总是在路上。

    过去是凯撒，如今拥有了光辉十字——一个名正言顺的统领整个北方的权利。狄奥多曾经听到过不少人说权利是美酒、是诱惑。可他到现在也没看到什么美酒和诱惑，只有空虚和寂寞，以及万分的纠结。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海伦娜的呢？狄奥多默默的想着。也许是那个夜晚，也许是自己被海伦娜的笑容触动了————或者干脆就是进入了所谓的“发情期”？

    “在干什么呢？”一个干练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让狄奥多收回了心神。女游侠一身淡墨色的游侠装，背上还背着长弓，似笑非笑的看着狄奥多：“人皇狄奥多.尤里安，我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你？”

    “随你的便。”狄奥多无奈的耸耸肩膀：“虽然我没从你的语气里听出半点恭敬的意思来，不过倒也符合你的姓格。”

    “你的光辉十字圣剑呢？人皇陛下。”茜贝亚的脸上笑意更浓了，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该不会才刚刚得到就把它弄丢了吧？”

    “我把它交给海伦娜保管了————对我而言，这东西就是一个象征。”狄奥多从腰上解下了兽嚎，在茜贝亚眼前晃了晃：“博德送给我的这把刀其实也挺好用的，既锋利又轻盈，最重要的是——它还带着一份承诺。”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类骑士，只知道剑好用呢。”茜贝亚翘了翘嘴角：“诺多的长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武器了——仅次于弓箭。”

    “我想我们还是各自保留意见吧。”狄奥多无奈的制止了茜贝亚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这东西，还是要看习惯来着。”

    茜贝亚不再说话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狄奥多也陷入了沉默状态，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尴尬。过了一小会儿，茜贝亚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狄奥多问道：“我刚才看见罗马的军队开始集合了，你们要打仗了吗？”

    “没错，虽然属于秘密行动，但其实已经是半公开的事情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克温河的诸侯们就会接到消息。”狄奥多点点头：“我将往拉里亚，和艾尔夫万公爵一起平定这一地区，增强联军的力量。”

    “计划是五天之内结束所有的战斗。但其实没什么信心。”狄奥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他们誓死抵抗，我们至少要拿下将近七座城堡才行。”

    “七座城堡？”茜贝亚有些费神的点了点太阳穴，然后问向狄奥多：“都是像这座城堡一样的？还是凯涅堡那样的城堡？”

    “不不不，和哈林哥斯不同，这座城堡严格意义上讲已经是城镇级别了。”狄奥多摇摇头：“可能还要比凯涅堡小一点儿，毕竟不是所有领主都如此富有，能够盖起来这么坚固的城墙和塔楼。”

    “需要我帮忙吗？”茜贝亚抬头问道，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希冀：“这次一起来的有三百个优秀的猎手，我们可以担任弓兵。”

    “感谢诺多精灵的慷慨相助，但这次是人类的内部纠纷。”狄奥多婉言谢绝：“我想，诺多精灵也一定不希望，人类会干涉你们聚落之间的事情吧？”

    “我明白了。”茜贝亚点点头，挺起胸口朝狄奥多伸出了右手，抿着嘴看向他：“那么，祝你成功，狄奥多.尤里安。”

    “嗯？”狄奥多被女游侠的动作惊的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了右手，轻轻捏住了她那修长的右手前半段——还好，上辈子学过一点儿这方面知识的狄奥多，没有再干出什么傻事来。

    “我会带着诺多的战士们，在赛文克罗等着你的，尤里安。”女游侠抽回自己的右手，潇洒的转身离去，脑后的淡金色马尾不停地晃动着。

    “另外。”茜贝亚突然又停下了，没有转过脸只留给了狄奥多一个背影，双手叉着腰，肩膀不停地耸动着：“祝你幸福！”

    说完，茜贝亚灵活的三两步助跑，从城堡的围墙上连蹬几步，轻轻松松的翻越而过，只留下狄奥多一个人还孤零零的站在那。

    狄奥多紧紧皱着眉头，摸了摸上嘴唇开始冒出的小胡茬，双臂架在胸口，自言自语地说着小声嘟囔着。

    “她到底是想来干什么的呀？”摇头晃脑的狄奥多，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朝着军营走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