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彼此不断地试探着给各自的心理价位。终于，张绍平不耐烦了，道：“这样吧，我说个价位，你们认为成就成，不成的话，就算了！”

    徐晓明三人俱是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绍平道：“我买断这么多电视剧的内地播放权，价钱肯定不能一揽子来算！时间越久的，价钱肯定越低，比如《三少爷的剑》，这都六七年前的了，现在盗版录像带满大街都是，我给你们每集400美元，都算给高的了。再说《大侠霍元甲》吧，前年的戏，我承认它很红，但你们光是卖录像带都不知卖了多少，再加上市面上的盗版带子，我敢打赌，内地尤其是粤省一带，看过的人不下百万。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想想，觉得要高价合适吗？”

    张绍平这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举论，倒把徐晓明几人给唬住了，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么多。三人低声交流了一下，李照华问：“那依你的想法呢？”

    “80年之前的剧集，一律每集400美元，80年、81年和去年的，统一给450美元一集。”

    “不行！价钱太低了，起码全都得多加50美元。”

    “多加50美元是不可能的．．．．．．”

    “50不行，多加．．．．．．”

    亚视的三位是轮番上阵，和张绍平唇枪舌战，谈判不休。又是一轮讨价还价，难产的合作意向终于敲定下来，那便是80年代前的电视剧每集430美元，近三年的剧集每集480美元。

    主轴既定，接下来便是电视剧衍生产品的授权谈判。

    录像带是影视发行的又一重头，亚视自是紧抓在手上不放，但诸如海报、写真集、贴纸、挂历之类的，张绍平统统争取到了版权授权。按他们谈妥的价码，张绍平每出版一样东西，要给付亚视25%的税前利润。

    其实，现在内地根本就没有什么版权之说，大家都是看到什么赚钱，就一窝蜂冲上去。真想靠这些赚钱的话，张绍平敢肯定自己会死得很惨，估计只喝了口头汤，剩下的肉跟骨头，全都会给盗版商吞得渣滓不剩。

    张绍平想的不是靠这个赚钱，而是想靠这个拉动《电影时代》、《电视时代》等杂志的销量。他很肯定，像《大侠霍元甲》之类的电视剧只要登陆内地电视台，观影人潮绝对是席卷大江南北，万人空巷。而附带着的衍生产品，也绝对会趁着这股春风，走进普通大众的生活，影响着方方面面。

    大家刚谈完正事，正好这时米雪走了进来，她捧着托盘，上面盛着四碗热腾的糖水。

    米雪笑道：“新鲜出炉的红枣莲子羹，大家来尝尝吧。”

    徐晓明哈哈笑道：“惠玲，你真是及时雨，我正饿着呢，你就送吃的来了！”说罢，他就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一碗糖水，吃了起来。

    李壮烈、李照华两位倒是含蓄少许，俱是笑着向米雪点点头，然后接过碗来。

    “你们谈得怎样了？该不会准备谈通宵吧？”

    “已经谈好了，明天签约就行了！”

    张绍平边吃着莲子羹，边回着米雪的话。

    旁边正吃得欢腾的徐晓明忽然想起一事，顿时怔住了，停住勺子，久久不动。大家都发现他的怪状了，米雪奇道：“明哥，怎么了？这莲子羹太甜了吗？”她说着，还夺过张绍平的莲子羹，用勺子舀了一口吃，然后皱着秀眉，“不甜啊，味道正好啊！”

    “惠玲，不是糖水的问题，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徐晓明苦笑一声，然后尴尬地对张绍平说道，“张生，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我们去年七月份的时候，曾把将《大侠霍元甲》送给内地的中央台，作为宣传和文化交流之用。你如果引进《大侠霍元甲》的话，估计会有撞车之虞。”

    “也就是说，你们亚视拷贝的那份《大侠霍元甲》现在还躺在央视的片库里头？”张绍平皱着眉问道。

    “没错！张生最好找个时间解决这事，不然，到时两家电视台播放的剧集撞车就不好看了！”

    “没事！央视到现在也不见动作，想来是对这部电视剧看不上眼，既然看不上眼，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播放的。”张绍平不以为然地道。

    央视可是内地目前惟一一家可以全国播放的电视台，影响力太大了，像这种购买香港电视剧，改革创新制度的行动，是万万不敢率先试行的。

    不过，从徐晓明的话中，张绍平也得到了许多信息。亚视把《大侠霍元甲》送到内地的央视，绝不是像他所说的仅用于宣传和文化交流，恐怕也是一种试探动作，为亚视面临的窘境寻找出路。

    其实张绍平还真没猜错亚视的如意算盘，他们就是希望通过外埠的剧集发行来突破目前的困境。

    前丽的电视台由澳洲帮接手后，很快走向衰亡，曾一度不得不减少自制剧集。直到82年8月，邱徳根成为最大股东，接手丽的事务，才开始逐步恢复二线自制剧集。但当时电视台幕前幕后的工作人员流失太过严重，等邱大亨接手时已无力开拍长剧，于是惟有先开拍半小时的短篇剧。这么一来可以节省资源，二来可以加快推出剧集救台。

    除了开拍短篇剧外，为了抵御住无线气势如虹的势头，邱大亨还执行了另一个策略，那就是努力开拓外埠市场。所以，从去年开始，亚视就四处出击，例如将剧集销至东南亚，就成了电视台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其中种种缘由，不足以为外人道也，所以张绍平才会不知。

    见到提起这事，张绍平满不在乎似的，徐晓明不好多说了，埋头吃起莲子羹来。

    “张生什么时候来我们亚视签约？”散场走人的时候，李壮烈问道。

    “后天吧！”

    定下时间，张绍平便将徐晓明诸人送走。

    第三天，张绍平先是带上律师，到亚视签好约。接着，转身到无线电视台。

    进入无线的行政大楼，刚好碰到电梯下来。大门打开，一行人走出。

    张绍平忍不住看向一人，这人他认识，正是在亚视对他冷言冷语的发行部助理秘书马秘书。此人似乎也看到了张绍平，他竟态度颇好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对身边的一个男子轻声说着什么。

    那男子忽然直向张绍平走来，笑道：“张生，你好！我是冼国先，当曰在亚视的时候，如果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原谅啊！”

    “我认识你吗？”张绍平淡淡地反问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入电梯。

    这分明是无线、亚视两家电视台在恶斗，却殃及张绍平，把他拿来开涮。前晚，李照华的话恐怕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两个家伙哪是被开除的，说是跳槽还差不多！跳槽也就算了，还狠狠地摆了亚视一道。

    这种恶斗，在竞争对手之间经常发生，收买、挖掘、请流氓捣乱，反正怎么打击到对手就怎么来。最著名的便是邵氏和死对头嘉禾的龙争虎斗，从发行斗到院线，从幕后斗到台前，从电影票房的竞争斗到请流氓黑势力去对方的影院捣乱，光是轰动一时的影坛纠纷，当时打口水官司都打了上百万。

    对这玩意，张绍平向来是鲜明反对的，尼玛的，人人都这样搞，大家还要不要赚钱了？几年后，黑势力进入香港娱乐圈，把它搞得乌烟瘴气的，未曾不是当年两位娱乐大佬的恶斗开了先例，致使人人争先恐后脱掉节艹。

    留下一脸错愕的冼国先，张绍平乘着电梯来到了无线的发行部门。

    接见张绍平的无线高层，竟是一位近乎五十岁的女子。颧骨前凸，两颊稍廋，风韵犹存的脸上须眉英挺，再加上炯炯凌厉的眼神，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感觉。

    “方小姐？！”

    看到这女人，张绍平不由大吃一惊，她赫然是邵大亨的红颜知己方艺华。

    此时的方艺华刚从邵氏影业进入无线，负责艺员、制作及市场营运之间的协调工作，开始发出属于她自己的声音。这时候，她是积极的，不仅在无线内部大肆扶持亲信，更是不时参与到各个部门里头去。

    “怎么，见到是我，张生觉得很奇怪吗？”方艺华笑道。

    “呵呵呵，能劳动方小姐亲自出马，我这是受宠若惊啊！”张绍平言不由衷地说道。

    方艺华在圈内的名声可不大好，是出了名的“悭女”。当年，她初入邵氏执掌采购和财务两大部门，厉行节俭，为公司省钱，可是逼得许多老臣忍受不了，颇有微词，其中就包括后来出走的邹汶怀。不仅如此，她还有个绰号叫“一刀切”。只因为她做事主观，为人狠辣，但凡看不顺眼的，不管事情对错，她都会狠狠地收拾你，甚至炒你鱿鱼。

    对上这样的谈判对手，张绍平感到压力山大，对于争取到多点好处，他已不报有任何希望。

    （82年，人民币兑港币应该是1：3左右，兑美元1.9：1左右。83年有详细的，人民币兑港币是25.5：100，兑美元191.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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